一块顽石

一块顽石

　　多美丽的鹅卵石！滑润如玉，玲珑剔透，还有彩色的花纹，真是人见人爱！一个小孩在河滩上拾到了它，带回家，引得全家人一片赞叹。左邻右舍和访客见了，也都喜爱不已。

　　它是被河流带到河滩上的。可是，谁又知道它曾是一块棱角分明的顽石，血液里充盈着顽劣与不羁。它总是挺着它的棱角，锋芒毕露，让所有接近它的动物受到伤害。地震，它碎成三块，每一块依然棱角分明，锋芒毕露。

　　一天，电闪雷鸣，一个霹雳击中了它，它碎成六块，坠入河中。然而每一块依然棱角分明，锋芒毕露。为避其所伤，鳄避之，蛙躲之，鳅迂之……

　　它感到越来越孤独，越来越寂寞。它的其他五个兄弟大概也如它一样感受。有一块渐渐沉沦于淤泥，有一块随波逐流不知所踪，有一块沉入水草长满青苔。最小的那块落入蚌中，最后成就了一颗硕大的珍珠。而最大的那块却成了河中的礁石，高兴时激起朵朵浪花，愤怒时涌起万丈狂澜。只有它，静静地躺在河床不软不硬处，享受着水的载歌载舞，身上的棱角慢慢消磨。最大的那块讥笑它掉进了温柔乡便失去了鲜明的个性。它一惊，想想当初未出山时，有棱有角，和山连成一体，高大而伟岸；而一旦离开山体，七零八落，随波逐流，辗转千里之后，已是棱角全无，面目全非。它问自己这样的变化是不是世故圆滑，而今再也没了当年的血性和心性，不知是成熟，还是悲哀。于是，它想再次伸出自己的棱角，可是又总抵抗不了河水的温柔。看看那成为礁石的兄弟依然尖锐，突然想问这礁石常年遭河水浸泡和波浪扑打，为什么就没有光滑起来呢。难道这世间真有不为时间和环境而消磨的东西？我为何不能抗拒这河水的洗礼？然而，终没问出口。

　　最大的那块似乎看出了它的矛盾与挣扎，劝它：“兄弟，坚强起来，做个像我一样的礁石，看惯潮起潮落，淹没时与鱼虾小虫为伴，露出时听涛声阵阵，河风频吹，不是也日月有年，甘苦有尝。”它犹豫了，想再次伸出它的棱角。

　　河水温柔地对它说：“我的孩子，你的个头太小了，无论如何也做不了礁石。你永远处于我的怀抱之中，如果你坚持你的棱角，鱼虾避你唯恐不及。它们不敢靠近你，亲吻你。棱角不代表你有个性，圆润而光滑不代表你丧失了坚强的内心。你是石头，无论你怎么改变，骨子里的坚定、踏实和沉稳是变不了的。”

　　是呀，变不了的是永恒，而变的总有变的理由。忽然，它的心豁然了，变与不变原来都是很自然的事情，何必拘泥于怀。

　　此刻，它静静地躺在水底，金鱼欢快地在它身边游转。它看见鱼缸外无数双盯着它赞赏的眼光，曲线玲珑圆润光滑的五彩躯体里深藏着的那颗坚强的心在提醒它曾是一个有棱有角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