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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命电话
第一章 查不到的电话
1
离晚自习结束时间还有五分钟,高二七班就有许多同学收拾好了书包。同学们这样猴急,并非因为厌学,而是要抢车。
每晚九点前后,也就是晚自习结束时间,城里一些公交车、长安车便会准时停在校门外等候学生们放学。虽然车辆不少,但还是供不应求。有很多学生因为抢不到位置,而被迫在校门口等候新的车辆。这种等待是很辛苦的,有时好不容易等来了一辆车,却又被别人捷足先登。一些不耐烦等车的同学,则会选择边走边等的办法。这种学生一般都是住处离学校不是太远,边走边等,反而机动性较大,如果走了很大段路,才有车辆追上来,这时他们会根据自己离家的距离和心情,决定还要不要上车。不过,大半步行的学生都是不用乘车的走读生。
离下课还差三分钟时,一名女同学背起书包,肆无忌惮地开了教室后门,匆匆离去。
陆政文呆了一下,还没决定要不要跟进,又见两位同学起身而去,于是不再犹豫,背起沉重的书包,出了教室。
到了教学楼下,只见一些其他年级的同学正嘻笑着向校门跑去,他也加入进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向校门。
校门外的街道边,已排起了接学生的车辆长龙。公交车、长安车加起来有七八辆,而且还有四五辆摩托车也想分一杯羹,正试图穿插到这条长龙的前面去。
陆政文虽然跑得快,但还是有不少同学先他上车,等他冲下校门前的一坡阶梯时,前面的两辆长安车已经载满学生开走了。现在排在最前面的是一辆公交车,车上已坐了一位男生,陆政文看了那同学一眼,上了后面一辆长安车。
他这样做,是因为公交车较大,就是不超载,也要坐二十多人,何况城里的公交车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超载。每次接学生,不把车塞得脚都站不下了是不会开走的。因此一些有经验的学生,往往优先选择车型较小的长安车。
陆政文在后排靠车门的座位上面坐下来,刚一坐下,他就发现旁边位置上,有一个客人遗失的手机!他迟疑小会,悄悄将手机塞入了裤兜里。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小心,大大方方地将手机拿在手里,并将手机关机,司机也不会注意,现在使用手机和小灵通的学生很多,司机决不会怀疑他是在车上拾到的。
不到一分钟,终于响起了下课铃声。大批学生鱼贯而出,象抢金子一样,冲向校门下面的车辆。
结果事情不似陆政文预料那样,大半同学首先选择的是前面那辆公交车,只有两名女生进了他这辆长安车。陆政文不禁苦笑,但想到自己因为上了这辆车,而白白拾到一个手机,仍觉得大于失。
前面那辆公交车很快便开走了,陆政文这辆长安车也已坐满,司机不顾同学们的催促,又等了半分钟,见没人愿意再挤进来,只好开车离去。
十分钟后,到了红旗街路口,陆政文下了车。
从路口到他家,还需步行五分钟,但因为这条小街不在主干道上,长安不开进去,所以只能安步当车。
他家所住这条老街的尽头是个很大的农贸市场,夏天隔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混合着菜市场和垃圾、污水沟的怪味。道路两边,全是一些生意不死不活的小馆子和经营杂货、副食类的小门面。住在这条老街上的人,大半是社会地位不高的居民,也有一些人家里有钱,将原来的旧房改成了小洋楼,但设计毫无美感,一看其奇形怪状的外观,便不难想象这些房屋的主人都是一些寸土必争的小市民。
陆政文家就在菜市场旁边一栋五层楼高的旧式楼房里,它建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原是糖酒公司的家属楼,糖酒公司在七十年代时还是一个很吃香的单位,但随着市场经济的开放,很快就成了被淘汰的对象,如今这家公司早已不存在了,工人们也都已各奔前程。陆政文的外公是糖酒公司的司机,公司解散后,不几年就得病死去。八年前,他的父母离婚了,爸爸不久便组织了新的家庭,并于六年前迁到外地去了。所以现在只有他跟妈妈两人还住在这栋老式楼房里。妈妈在一家水泥厂上班,每月工资2500元左右,家里经济比较拮据,因此妈妈一直没有满足他想要买一部手机的愿望。
回到家后,看见妈妈不在家,他也没有奇怪,因为妈妈每到月底都要加几个晚班。他回到自己卧室,放下书包,在床前桌边坐下来,这才取出手机来看。
只见这部银灰色的手机的屏幕下面有个品牌标志:Motorola中国。
他虽然没使用过手机,但也知道摩托罗拉是一个闻名世界的品牌。发现自己所拾手机竟然是名牌手机,心里更加激动。
“这部手机肯定要比妈妈的手机好许多,我反正不能用,干脆送给妈妈算了。”
“不晓得这个手机能卖多少钱?要是能卖个千把块钱,我就可以买台二手电脑了!”
一时间,他心里有些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处理这部手机才好。
发呆小会,他又接着查看手机里的内容。他首先翻看了手机里的“联系人”,里面大约储存有十几个电话号码,有些是名字,有些是称呼,比如“爸爸”、“妈妈”、“爷爷”、“王经理”、“任科长”之类。
浏览完这些个人隐私后,他正想查看一下这部手机有些什么功能,忽然,手机响了!
他吓了一跳,不禁后悔自己没有先关了手机。“会不会是手机的主人,为了寻回自己的手机而打进来了?”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过绝望……”
来电铃声是张韶涵的《隐形的翅膀》,虽然这首歌也是他很喜欢的歌,但在静夜中忽地响起,还是让他有一种莫明的慌乱甚至恐怖感。
他犹豫一会,觉得现在关机太明显了,但任由铃声在屋子里唱个不停,听着又很心虚,于是将手机塞入枕头下。
铃声一塞入枕头下就断了,他吁了口气,重又将手机取出来,这才发现手机的屏幕上显示着“通话中”的字样,看来他刚才在慌乱中误按到接听键了!
“喂――”
虽然手机离耳朵较远,但他还是清楚地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的女人的声音。他迟疑了一下,小心地将手机凑到耳朵边,紧张地倾听。
“喂――,怎么不说话?”那个女声又问了一遍。声音听上去很年轻,很悦耳!
他心里一动,小声问道:“你是谁?”心想:“只要我不说出我是谁,她就算是手机的主人,也没法查到我是谁。”
“看你这样紧张,我只是随便乱拨的一个号码而已!”
“随便乱拨的一个号码?”他纳闷地重复了一遍。
“是呀,我只是随意乱拨一个号码,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想找个人聊一会天!想聊天吗?不想就说一声,我找其他人就是。”
“想!我们聊什么?”
“随便聊呀,聊天还要这样认真吗?”
“哦,你……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不告诉你!”那女孩轻笑了一下。
“那你可不可以说你有多少岁?”
“你问这个干什么?”那女孩又吃吃笑了几声。
“因为……知道你的岁数,才好想我们聊什么,因为我觉得跟不同岁数的人聊天,就该选不同的话题。”
那女孩沉默了小会,说道:“十七岁,你呢?”
“啊,真巧了,我也是十七岁!”
2
陆欣虽然已经四十一岁,但因为保养得好,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小五六岁,属于传说中那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女人。
五月十三日晚,星期五,她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正在修改一个市场营销企划。
现在是21点49分,水泥厂这幢五屋楼高的办公大楼,除了她外再无别人。虽然她的办公室位于三楼,不算太高,但因为水泥厂坐落于市郊,办公室临马路那面又是落地式玻璃墙,不能打开,隔音很好,听不见马路上的车水马龙声,所以感觉上要比实际时间晚一些。
陆欣从下午下班时间算起,一直加班到现在,虽然时间并不很晚,但眼睛看电脑久了,有些受不了,正想稍事休息一下,恰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嘟嘟嘟――嘟嘟嘟――”
因为太过安静,所以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显得有些大得刺耳。
早过了下班时间,谁竟会拨打这个办公电话?
看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怔了一下,提起话筒:“你好,这是××水泥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你好,请问你是陆政文的妈妈吗?”
陆欣微微一惊,“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陆政文的班主任范老师,我想跟你谈谈陆政文的一些情况。”
“哦,是范老师!你好你好。”心里不由有些紧张,儿子在学校出了什么状况吗?班主任竟把电话打到这儿来了。
范老师说:“今天下午放学时,我问了陆政文你的电话号码,因为你的手机关机了,陆政文的手机又一直打不通,所以我就试着打了你的办公电话,想不到真的找到了你!”
“哦,我的手机没电了,对不起。政文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可能……有什么故障,或者别的原因吧?”
“其实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跟你谈陆政文打电话的问题。”
“陆政文打电话的问题?”陆欣纳闷地重复了一遍。
“看来你还不知道,陆政文并非你想象的这样简单。事实上,他这段时间打电话的问题有点严重,而且还严重影晌了学习。”
“是吗?他……和谁通电话?”
“我也不清楚他到底在和谁通电话。反正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不少同学都发现他变得有点奇怪,经常在上晚自习时,手机突然响了,每次都不立即接电话,而是神秘兮兮地跑出教室,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讲电话去了。一去就是很长时间,甚至有几次出去后就再也不回教室!”
陆欣惊愕不已,呆了小会,才问:“他在跟女同学通话吗?”
“多半是个女生,但绝不是我们班的。因为他每次出去讲电话时,班上所有同学都在教室里,也没有一个人在打电话。”
“这么说,他是在和其它班的女生通电话?”
“这个暂时还没查清楚。问你儿子,他都不肯说实话,这次说是在跟他妈妈打电话,下次说在跟外公外婆打电话,反正看他的样子就是在说假话!我也很难相信你们当家长的会这么频繁地给他打电话,而且还专挑晚自习的时间打,所以想跟你们沟通一下,但看来你们并不知情。”
“我确实一点也不知道。”本想告诉老师:孩子的外公外婆都已不在了,根本不可能给他打电话,但又忍住了。这样说了,儿子在老师心里的印象就更差了。
儿子到底在跟什么人打电话?每次打这么长时间!按正常逻辑推想,对方不应当是男生,难道儿子在偷偷地跟某个女生玩早恋?
她不禁暗暗后悔,当初应该把儿子拾到的手机据为己有,而不要答应儿子提出的换号并自己使用的要求。
沉吟一会,才有些担心地问道:“他不会是在跟外校或者社会上的什么女孩子打电话吧?”
“不排除这种可能。本来按他的性格,以及以往的表现,不应该出现这类情况,但最近这段时间确实表现太反常了!”
双方停顿了小会,范老师又说:“我刚才拔他的电话,但他一直在通话!会不会他现在正跟那个女孩子在通电话?”看来老师也有早恋这种怀疑。
经范老师一提醒,陆欣如梦初醒地说:“请你稍等一下,我用另一部办公电话拔一下看看。”
“好的。”
陆欣轻轻将话筒放到桌上,起身走到另一张办公桌前,飞快地拔了儿子的手机号码。
果然,电话占线!
她立马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拿起电话对老师说道:“是呀,电话占线!范老师,我想马上回家,要是没有别的情况,就挂机了。”
范老师理解她的心情,也非常想她能查出结果,“好的,你去吧,我们明天再联系。”
“好,再见。”
挂了电话后,她一边匆匆收拾东西,一边又拔打儿子的手机号码。
这次居然拨通了!她立即坐下来,准备与儿子通电话。
但奇怪的是儿子一直没有接听。
陆欣虽然有些着急和气恼,但怀疑儿子可能进厕所了,只得耐住性子,等了几分钟后,才又拔了第三次,仍没有人接电话。
“政文为什么不接听电话?上厕所也不会这么久吧,难道……他已经出门了?这么晚了,他会去哪儿?不会被刚才与他通电话的那个女孩子叫出去了吧?可是,手机为何也不接听?难道他出门时忘了带手机?”她脑子里幻想到儿子正急匆匆出门去见那个神谜女孩子的样子,心里莫明地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
她再也坐不住了,收起挎包,关门下楼。到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急急往家里赶去。
五分钟后,车子到了离家不远的一个红绿灯路口处,只见前面堵了几十辆车,看样子好象发生了什么交通事故。她正不知要不要下车步行回家,司机已开始向一个行人打听情况:
“前面出什么事了?”
“有个中学生给车撞死了!”
“哇!是什么车撞人的?”
“就是前面那辆东风大卡车,车夫已经打了电话,正等交警来看现场。”
“车夫居然没跑,难道说责任不在那个车夫?”
“听别人说责任主要在那个学生,明明绿灯亮了,那个学生却象是被鬼牵了似的,突然走出人群,横穿马路!看见大卡车开过来,他不知是吓呆了,还是怎么的,竟站在马路中间一动不动!那卡车司机踩了刹车,但还是撞死了人!”
陆欣听到这里,心里突地一缩,一种不祥的预感袭遍全身。急忙付了车费,下车后,三步并做两步地跑上去察看,结果她的预感不幸变成现实,遇难者正是陆政文!
只见陆政文仰面躺在地上,姿式成一个“大”字型,一张脸已变得紫红,两只眼睛大大地瞪着深邃高远的夜空,口角还残留着可怕的血沫……
3
儿子死后,陆欣感觉自己的灵魂也随儿子去了另一个世界。
八年前,因为发现丈夫龙玉树偷情,一怒之下,离婚了。不久,龙玉树便组织了新的家庭,并于六年前因工作调动,迁居外地了。
母子俩自从龙玉树重组新家后,就一直没有再联系,连他迁居外地的事情,也是过了一年后,才从别人口中听说的。母子俩虽然内心深处也有一种复杂的感情,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抛弃的仇恨。
刚离婚时,曾有人向她介绍过对象,但她害怕儿子无法接受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大男人,所以每次都婉拒了。为了填补心灵的空虚,她将一部分心思放到了工作上,结果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几年事业上倒有了不小的进步,由一名小小的业务员,一步步升到今天的市场部主任的位置上。
但是,现在儿子离去了,她才发现儿子其实还是她的世界中心,是她的全部希望和精神寄托!工作,也只是为了儿子能生活得更好。没有了儿子,工作又有什么热情?
总经理很体谅她的心情,等她处理完丧事后,又例外给她放了三天假,让她调整好心情后再去上班。
她没有拒绝总经理的特殊照顾,因为她确实无心情马上投入到工作中。而且,她也需要一些时间,去做一件事情――
虽然从法律的层面看,儿子的死,怪不得那个可能正与儿子早恋的女孩子,但她却非常不甘心,想查出她是谁!儿子死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儿子那么晚了,还要出去,是去约会吗?
自己究竟想对那个女孩子怎么样,她还没想好,但起码得知道,儿子是为了谁,因为什么原因而死的。
本来,只要查一下儿子的手机,看看里面的通话记录,或者储存的电话号码,就能查到那个女孩,但奇怪的是,儿子出事后,他的手机也“失踪”了。
而拔打儿子的手机号码,却已经关机。
是有人在车祸现场,拾到了手机,并趁混乱拿走了?还是儿子在出事前就已经弄丢了手机?现在已无从查明了。
她本想去移动公司申请拆机,但想了一下,又改变了主意。就让那个拾主先打两天吧,只要他打了电话,自己还有可能根据通话记录查出拾主,并领回儿子的手机,从而可能查出那个女孩是谁,如果急于拆机,则可能断了一切线索。
儿子下葬后的当天下午,她便去了移动公司。要求营业员查一下这部手机当月的通话记录。
接待她的是一个年轻女孩,检查了她带的身份证后,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对她说:“对不起,你需要提供你家的户口簿,因为光凭身份证,我们无法证明你和机主是什么关系。”
“机主是我的儿子,要是别人,我怎么有他的身份证?”她有些生气。
“对不起,除非你能提供户口簿,或者让机主本人来,否则我们不能帮你查。”
“我儿子已经死了!你叫他本人怎么来办理?”因为激动,她的音量突地高了几度。
营业厅里的所有营业员以及几位正在办理业务的顾客都吃了一惊,全都看向她。
那位营业员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幸而值班长已经过来,和颜悦色地解释说:“对不起,因为通话记录关系到一个人的隐私,所以我们不能随意查询,你最好带来户口簿……”
如是平日,她会理解,但今天儿子刚刚下葬,她心情本来就不好,所以不愿麻烦。“我儿子前几天才遇车祸死了!你们难道没听说这件事情?你们让他本人来,不是故意刁难吗?”
值班长闻言一惊,随即说道:“好吧,我们帮你查一下。”这件事刚发生几天,营业员们都听说了,见她神色激动,自然打消了疑虑。
那位营业员也变了一副脸色,小心地说道:“实在对不起,因为当月的话费,要下个月才能出来,现在只能查上个月的通话记录。”
陆欣说:“那你帮忙查询一下上月的通话记录吧。”心想:“也许政文上个月就开始跟那个女孩子通电话了。”
营业员调取了该号码上个月的通话记录,并将其打印出来。
陆欣说声谢谢,接过通话详单,在大厅进门处的一个长沙发上面坐下来,迫不及待地开始查看上面的通话记录。
但她马上便失望了,儿子的通话情况非常简单,上个月里只有二十六条通话记录,其中十八条都是跟自己的手机通话。另外八个号码,有六个是自己办公室的座机号码,而只有两个号码比较陌生,但这两次通话时间都很短暂,均不到一分钟,这跟老师反映的情况显然不一致。
难道陆政文是这个月才认识那个女孩子的?
她吁了口气,又回到营业台前,对值班长说:“请帮我查一下上面这两个号码是谁的。”
她正想给值班长指出那两个号码,但值班长却为难地说道:“对不起,我们不能提供这样的服务,因为我们要保护每一位客户的隐私。”
“为什么不可以?人家电信公司不是有个114查号台吗?只要一打114,人家就会帮忙查询。”
“对不起,你的理解有些不对。你如问114,某人的电话号码是多少,她一定会为你查询,但你若是说出一个电话号码,问是谁的号码,114肯定会拒绝查询,不信你可以试一试。”
陆欣虽然有些不悦,但想对方说的可能是实情,心想这两个号码,可能都不是那个女孩子的。而且自己也可以用别的办法查明对方是谁。说道:“好吧,那就不查了。请问下月的话单几号可以出来?”
“下月一号开始就能查询了。不过请你记住,下次最好能带上你家的户口簿。”
“好,我下个月一号再来查询。”
离开移动公司后,她立即打了那两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果如所料,那两个号码都不是她要查的那个号码:一个是班主任范老师的办公电话,一个是范老师丈夫的手机号码,那两次都是范老师给陆政文打的电话。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每天都会打几次儿子的手机号码,但每次都是听到那句:“您好,你所拔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拔。”
看来,通过找回儿子的手机,并查出那个号码是不可能了。
到了次月一日,她早上给单位打了个电话,说有点事情,要耽搁一会,然后打的去了移动公司。
因为这次她带上了户口簿,而且值班长对她还有印象,所以马上就为她打印出了陆政文上个月的通话详单。
跟上次一样,通话记录非常简单,全部记录只有十九条。但让她大为震惊的是,上面除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和办公室座机号码外,没有其他人的号码!
“怎么回事?只这么点,会不会打印少了?”
“没有呀。”
“不会吧,是不是你们公司记录出错了?”
“应该不会,通话都是电脑记费,不是人工记费。”
“电脑也不一定就不会出错。”
值班长见她不信,主动说道:“我们再帮你查询一下话费看看。”
她亲自操作,查了一下上月话费,结果只有十元话费。
这是办理手机业务时承诺的保底消费,十元包打一百分钟话费,只要不超出一百分钟,就不需要另交话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他的班主任说,我儿子上个月打了很多电话,甚至一打就是一两个小时,怎么话费这么少?”
“这并不奇怪,因为这个号码是十元包打一百分钟,而且接听免费,所以就算真的打了很多电话,如果只是接听,就不会产生话费。”
“就算不会产生话费,但总该查得到对方的电话号码吧,怎么连……”
“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但从电话清单看来,并没有你说的那些电话……”
陆欣一时语塞。
那个女孩子的号码怎么查不出来,难道是鬼打来的电话吗?
想到鬼字,她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第二章夺命电话
1
姚博闻今年二十二岁,去年刚从四川省邮电院校毕业,学的是通信线路专业。虽然这年头大学生毕业后很多都找不到工作,但他却没有体会到这种“毕业即失业”的滋味。就在他毕业的前半年,成都一家电信工程监理公司到他们校招聘一批应届毕业生,他和十三名同学一起应聘,并顺利地签下了合同。进公司后,经过一个月的培训,然后他们就被分别派驻到四川省内各区县去监理当地电信公司的电信工程。
Z市是个地级市,地位比县城高,因此公司也更重视一些,在这个地方分配了两名监理人员,一个便是姚博闻,另一个则是他的同学李明智。为了工作方便一些,他俩在离Z市电信公司不远的一栋私人小洋楼里合租了一套房屋。虽然条件不算很好,但比较宽敞,两室一厅,有一个卫生间,并且还附带床、沙发、桌椅等一些必要的家俱,另外还有一台21英寸的老式长虹电视。
他们在Z市工作了近一年,不但已经熟悉业务,而且对Z市的环境和生活也已习惯了。
他俩都是情场高手,在这一年中,通过电话和QQ等现代化交往方式,各自结识了不少女孩。姚博闻昨晚又见了一位女孩,他们通过QQ聊天认识一周时间后,这位女网友昨天特意坐火车来与他见面,两人一起去吃了一顿火锅后,便去一家宾馆开了房间。
今天他又陪她在Z市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天,直到晚上七点钟后,才招了一辆出租车,送她去火车站。
回家路上,他还带着几分得意和兴奋,准备回屋后好好向李明智吹嘘一番。他俩虽非亲密已极的朋友,但虚荣心都很重,每有艳遇,都会添油加醋地向对方吹嘘一番,甚至连一些床上的动作和感受也会毫无顾忌地说出来!
刚到屋门口,他就听见李明智正在大声地在讲电话。李明智说话声一向很大,尤其是讲电话,更是个高音喇叭!他经常在办公室里利用电信公司的座机打免费聊天电话,声音高得整层楼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们Z市好玩死了,你不信什么时候来玩,包你开心!”
“哎呀,你来Z市玩,一切自然算我的,花几个钱,小意思!哈哈。”
姚博闻用钥匙开了门,毫无顾忌地走进李明智的房间去,故意大声说道:“又在骗哪个纯情妹妹?你小子还是积点阴德吧!”不顾李明智的反对,强按下座机的免提键,想听电话那头女孩子的声音。
但那女孩很机灵,知道电话这边多了一人,便挂了电话。
“兄弟,刚才电话里那个妹妹是谁?怎么勾搭上的?”
“别说得那样下流!人家还是一个高中生,大家只是聊天而已,没别的意思。”
“哎呀,还是一个高中女生呀,你小子艳福不浅呀!什么时候认识的?”
“昨天晚上才认识的,我都没见过。你们昨天去野店里干坏事后,屋里就我一个人,正百无聊赖地看电视,突然打进来一个电话。我一接,竟是一个声音十分好听的妹妹,我问她找谁,她说不找谁,只是乱打一个电话号码,找人聊天,我们就这样聊了整整一个通宵!”
姚博闻将信将疑道:“真的呀?你们昨晚聊了一个通宵?”心里不禁有些后悔,自己怎么没遇到这种好事?随又释然了:“昨晚老子可是真枪实弹地放了几炮,总比电话里聊天要舒服得多!”
“好了,说说你自己吧,那个网友漂亮吧?”李明智问道。
姚博闻得意地道:“漂亮极了!”于是眉飞色舞地将昨夜的风流事真真假假的吹嘘了好半天。
2
两人聊了一会,姚博闻便回自己屋里睡下了。因为这两日陪那女网友玩得够累的,所以一躺下就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忽然被刺耳的电话铃声惊醒。但铃声只响了一声就断了,他愣了一下,方才明白:一定是另一间屋的李明智接了电话。
本来他们都有手机,并不需要安装座机,但因为李明智有一个笔记本,两人为了上网,才安装了一部座机,费用由两人均摊。并且这个座机原则上只能接听,不能拔打。因为电话属于公用,所以姚博闻在自己屋里安了一部分机。
“这么晚了,是谁打电话进来?会不会又是李明智说的那个高中女生?”
他难禁好奇,带着几分恶作剧的心理,伸出手去,小心地提起话筒,将话筒的送话器用手捂住,然后将听筒凑到耳朵边。
果然,他听到李明智正在跟人聊天:“我以前好象也听人说过,电信公司有这种不显示电话号码的业务,但我还从来没遇见过这种事情,我以为只有军队或者国家一些需要保密的机关才会使用这种不显示主叫号码的业务,想不到你的电话也有这种功能。”
对方没有回答。
李明智问道:“哎呀,你这个电话可能不是一个私人电话吧?难道你是使用的什么部队的号码?或者你的老爸是什么重要机关的领导?否则哪会这么保密,连电话号码都不显示。”
对方仍没有出声。
李明智又问道:“你怎么不说话?能不能跟我悄悄说一下,你的电话号码到底是多少?我没有刺探国家机关或者军队秘密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老等你打电话来,太被动了,万一我想主动给你打电话……”
对方沉默了一阵,才终于开口,却答非所问:“有人在偷听我们谈话,我挂了,晚安。”不等李明智反应过来,电话里便响起了“嘟、嘟、嘟”的声音,那女孩已经挂机了。
姚博闻见对方因为自己偷听电话的原因而挂机,不禁有些难为情,为了掩饰尴尬,他故意夸张地大笑几声,趿了拖鞋,开门出去,走到李明智门外,大声说道:“兄弟,艳福不浅呀,那声音很好听的妹妹,这么晚了还给你打电话过来!”
“你真不够意思!”
姚博闻干笑两声,说:“兄弟,我只是好奇,偷听了几句,我保证不再偷听了,请你放心!”
李明智说:“算了,反正我们也没聊什么见不得光的话。”
姚博闻还想再开几句玩笑,但李明智却心不在焉,说:“好了,快回屋睡吧,都过12点了。”
姚博闻笑了笑,进厕所解了小手后,又回屋睡下。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他再次被电话铃声惊醒。
李明智似一直没睡,在等对方打过来,电话振铃声只响了半声,他便拿起了话筒。
姚博闻竖耳倾听一会,因为李明智刻意把音量压得很低,所以他几乎听不清一句内容。不好意思偷听电话,只得强抑好奇,蒙头又睡。
凌晨三点左右,他又起了一次夜,经过李明智房门外时,听见李明智还在打电话,心里不禁暗暗妒嫉。
第二天,他们出门上班去后,姚博闻故意偷偷回家,希望能接听到那个女孩的电话,但他在家心神不宁地上网了两个小时,电话铃声始终未响起。
翻看话机的来电记录,除了查到几条自己和李明智的手机号码打进来的记录外,没有别的电话号码。
当晚子夜时分,那个女孩又准时打来了电话。两人又象昨晚一样,一直聊到后半夜,才挂了电话。
就这样,一连十几天,那个女孩每晚都会准时打电话来。姚博闻最初两天还有一点想插进来的念头,但过了几天后,他就感到他们已经到了很亲密的程度,自己再横插一脚,既不够朋友,也有点自讨没趣的感觉,于是打消了非分之念。
一天,李明智因为要回公司报账,去了成都。
姚博闻一个人在家,不禁又有点心动,虽然他早已断了非份之想,但如能聊一会天,打发一下寂寞的时光,他还是很高兴的,何况他对那个女孩一直有一种很神秘的感觉。
但是,晚上十二点后,那个女孩却没有打电话进来。姚博闻不禁苦笑,心想:“一定是李明智怕我加入进来,跟她说了自己要去成都几天的事情。”
想到李明智这样防备自已,他有一种莫明的生气和妒意,胡思乱想一阵,忽地想道:“她的电话号码虽然不显示,但说不定可以回拔过去!”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好奇,走进李明智的房间,按下电话的回拨键。果然,只听嘟嘟嘟的一串音频声后,电话通了!
过了几秒钟后,对方接了电话,但没有出声,似在等他先说话。
他干咳一声,故意装成李明智的声音开玩笑:“喂,我是李明智!”
“……”
两人沉默小会,他有些不好意思了,索兴挑明:“哈哈,我不是李明智,我是他的同学姚博闻。李明智去成都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有点无聊和好奇,所以突然想起给你打来电话,大家聊一会天。”
对方又沉默了一会,终于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哈哈,李明智跟我说的!”
“……”
“你不信?真的,我问他的,我们是大学的同学,是最好的朋友,现在又在一起工作,又住一套房屋,我们之间无话不谈。”
对方还是不回答。
不知为何,他突然莫明地感到一股寒意。
对方仍在沉默,似乎对他的话并不相信,但又不肯挂机,好象在耐着性子等他说出真实的原因。
也许是因为对方的冷漠让他有些难堪,他只好说了真话:“其实我不知道你的号码,我只是试了一下回拔键,想不到打通了你的电话!”
对方沉默小会,似终于相信了他的话,然后,电话那头便响起了嘟嘟嘟的声音。
她已经挂机了!
他有些羞恼地放下话筒,心里骂了一句:“真下贱!”但他自己也不明白,是在骂对方,还是在骂自己。
经过这件事情后,他对那个女孩有了一种莫明的敌意,也不再关心李明智跟她的进展情况,有时为了晚上不被讨厌的电话铃声惊醒,他睡前都要先将自已床头的分机线绳拔下来。
3.
晚上七点五十分,李明智、姚博闻正坐在破旧的沙发上看电视,电话铃声突然响了。
二人同是一惊,对视一眼,姚博闻玩笑道:“今天电话为何来得这么早?”
李明智走进自己卧室,也不摁墙上的电灯开关,就直接拿起话筒。
“喂,李明智吗,不好意思,因为我今晚要赶写这个月的工作总结,所以想麻烦你马上来公司一下,我需要你提供一些工程进度情况和数据。”原来是电信公司网络部的副主任赵江打来的电话。
“哦,好吧,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他不高兴地回到客厅说:“真扫兴,赵江又要我去加一会夜班!”
姚博闻问道:“没有叫我也去吧?”
“没有,反正你也没事,不如我们一起去吧。”
“哈哈,对不起兄弟,我不能奉陪!”
李明智知道他非常讨厌加夜班,所以也没多废话,独自出了门。
十分钟后,到了公司。值夜班的保安正一个人坐在门卫室里无聊地看电视节目,见到李明智,虽微感惊讶,但没有问什么,按了一下身旁的电钮,半人高的电子自动门便缓慢地开了一个恰能容一人进出的窄道。
李明智大步流星地穿过一个带篮球场的大坝子,进了办公大楼,乘坐电梯上了十二楼。
虽然只不过八点半,但因为同事早已下班,加之下面两楼没有装修,一直空置着,所以显得格外安静。长长的通道里一片漆黑。看来赵江还没到,李明智走到办公室门前,顺手按了下墙上的过道开关,但电灯没亮,不知是开关坏了,还是电灯坏了。他试探地推了一下大门,门居然没锁!
进屋后,他首先摁了一下进门处的电灯开关,屋顶的电杠闪了几下后便亮了,将办公室照得一片雪白。
李明智随手将门关上,走到赵江的办公桌前坐下来。因为他只是监理人员,不是电信员工,所以没有自己的办公桌。
虽然才刚刚进入六月,但这段时间的天气已非常酷热,又值下班时间,中央空调未开,屋里十分闷热。他的脸上、身上都出了一身汗水。
他将临街的三个窗户全部打开了,但并没有风吹进来。
他又把椅子转了180度,让它正对着窗户,然后默默地观看Z市的夜景。
因为楼层高,听不见下面大街上的车水马龙声,只见无数的车辆象玩具车一样,“无声”地穿梭在霓虹灯连成的光带之中,显得热闹而又静谧。
李明智观看了一会风景,回过身来,见赵江凌乱的办公桌上有一份报纸,于是拿起来打发时间。
报纸是份旧报纸,看第一版上面的日期,是上个月十七号的成都晚报。
第一版是一张很大的照片,照的是某国政要。他对政治一向不关心,于是将报纸翻到第二版上,第二版还是关于那个国家的新闻,只是多了一些小图片。他又看第三版,结果整版都是一些关于房地产的信息和广告。
他又往后翻看,突然,一张不太起眼的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高中学生的登记照,让他有些奇怪的是,自己对这个高中生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注视了好几秒钟,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对方。
他又看向照片旁边的标题:
神秘的女孩,查不到的电话……
他心里一动。自己这段时间遇到的情况也很符合这个标题!
他看着标题呆了小会,才将视线移向下面的正文:
XX网成都5月17日电(记者李苒)我市12中高二年级学生陆XX,于本周末晚上九点二十分,不知因何事,出了家门,结果在离家大约一百米远处的红绿灯路口,横穿马路时不幸被一辆东风卡车当场撞死。
据记者事后听一些车祸现场的目击者讲:陆XX当晚过马路时,显得非常奇怪,明明绿灯亮了,其他人都停在了街边,他也站在了斑马线边,但不知何故,他忽然冒失地走出人群,横穿马路,并突然停在马路中间,结果发生了车祸!
记者还从死者的母亲处了解到另一些奇怪的情况:死者遇难前大约半个月时间里,一直通过手机与一神秘女孩在电话里聊天,家长、老师、同学们都怀疑他在跟这个女孩早恋。并怀疑车祸当晚,陆XX就是因为接到了该女孩电话相约而出门的。但奇怪的是,陆XX的母亲事后向移动公司查询儿子当月电话详单时,却没有发现可疑的电话号码,话费也无异常增加的情况。
记者又去学校向死者的老师和同学调查了这些情况,老师和同学们都称确有其事。大家听说死者的母亲没有查到死者与神秘女孩的通话记录,话费也无异常增加的情况后,都很惊讶,一些同学怀疑那个神秘的女孩可能并不存在,只是陆XX以此假象做为自己逃课的借口……
虽然那个神秘的女孩并没有确实存在的证据,但他不知是因为这条新闻的标题和内容都有些诡异,还是因为自己看过的鬼片太多,竟觉得那个中学生象是被鬼索了命一样。想到新闻里的那个女孩,他不由联想到自己最近认识的那位神秘的电话女孩,后背不由爬上一股凉意。
他有些坐不住了,拿起桌上的电话,打通了赵江的手机。
“赵主任吗?我是李明智,我已经到了办公室,请问你还要多久能到?”
“什么?你去办公室做什么?”
“你刚才不是打电话叫我来办公室加班吗?”
“我没打电话呀,你……哈哈,一定是有人在跟你开玩笑,你上当了!”
他脸色一变,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赵江的声音自己十分熟悉,不可能会听错,除非真的有鬼!
还有,这张恐怖的旧报纸为何恰好放在办公桌上面……
“哦,那我走了!”
“快回去吧,哈哈。”赵江没有发觉他声音有些发抖,还想开两句玩笑,但他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起身正要离开办公室,忽然,桌上的电话响了。他以为是赵江打来的,又拿起话筒。“喂,赵主任吗?”
电话那头没有应答。
“喂,你是哪儿?”
那边仍没有应答,双方相持了两秒钟,然后电话里传来“嘟、嘟、嘟、嘟……”的忙音。对方已经挂机了。
他呆了一下,忽然神色大变,恐怖感象电流一样袭遍全身!
也许这是那个电话里认识的女鬼打来确认他在办公室里的电话!
他逃难似地离开了办公室,因为走道上没有灯光,所以索兴也不关办公室的电灯开关,便跑到了电梯门前。
电梯上面显示的数字是“1”,他吃了一惊,自己上楼后,如果没有别人使用电梯,现在应该显示“12”才对,为何电梯又回到了一楼?
难道是……?!
他不敢多想,慌忙按了“下”键,电梯的楼层数开始缓缓地变化:2――3――4――5……
电梯爬得真慢!简直象个负重的老牛在爬山一样。
终于,到了十二楼,门无声地开了,他吁了口气,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立即进了电梯,并连续按下了“1”和“关闭”键。
但电梯门并不似他那样急迫,停顿了两秒钟后才重新关闭。
楼层数又开始变化:13——14——15……
电梯怎么朝上面开去?他惊恐地看着黄色的数字不断地变化,脑子里立即产生了一些恐怖的联想,难道这个电梯会象一部著名鬼片演的那样,将他带到某个根本不存在的楼层里去吗?
他恐惧得全身都发抖起来,拼命一般要阻止疯狂而邪恶的电梯,用发颤的手指不停地按着“1”键。
电梯终于停下了,门无声地洞开,门外面是一个尚未装修的楼层。而此时电梯亮着的数字是“29”。
这幢大楼共有29层楼,但因为电信公司暂时用不完所有楼层,所以这幢楼的4、10、27、28、29这五层楼至今没有装修,一直空置未用。
看着电梯门外灰扑扑的、没有装修的毛坯楼层,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因为是夜晚的原因,感觉特别恐怖和阴森。
李明智见电梯终于停下,喘了一口粗气,忙又使劲地摁下“1”键。但连摁了十多遍,电梯门却始终没有一点反应!
难道是因为自己不断地乱按键,反而弄坏了电梯?
最后,他终于绝望地停止了按键。站在雪亮的电梯内,看着黑洞洞的外面的墙壁,迟疑了好一会,才终于横下心来,决定用两条腿逃下楼去!
这样虽然很恐怖,但总比开着电梯门,绝望地等出故障的电梯恢复正常要好一些。
他快步走出电梯,刚走到楼道里亮着绿光的“安全通道”四个字前面,忽听见背后传来一个轻微的、仿佛一个人喘息般的声音,他惊恐地回头看去,正好看见电梯门缓缓在关闭。
他忙又跑向电梯门,但迟了一步,电梯门已经关上。
他惊慌地连摁“下”键,但电梯没有理睬他,缓缓地向下开去:29、28、27、26……
他带着追悔的眼神,看着电梯一直下到一层,忙又摁下“下”键,但电梯又好像失灵了,没有一点反应!
他正想再按,忽然,他感到一种恐怖的阴寒气息正慢慢向他的后背逼来……
第三章空号
1
因为确信儿子的手机已不可能再找回来,陆欣今天下午去移动公司拆了机。
拆了机,好象她跟儿子之间的联系也彻底断了一样,回到家里,晚饭也不做,就坐在沙发里发呆。
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她的精神还没能完全从丧子的悲痛中恢复过来。
暮色四合,屋子里却没有开灯。电视虽然开着,但她根本没看。之所以打开电视,只是为了给这个家里增加一点生气,太安静了,她受不了。
忽然,她神色一变,因为她听见这屋里除了电视声音外,好象还有一个声音!
她竖耳倾听,却听不清楚,电视声太大了。
她用遥控板把电视的音量调到最小,这才听清楚了那个声音。
是手机在响。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过绝望……”
她虽然已经人到中年,早已过了追星的年龄,但也知道这是张韶涵的《隐形的翅膀》。这是儿子生前最爱听的一支歌,他的手机彩铃就是这支歌。
现在,这支歌又从儿子的屋里传出来了!
儿子的手机已经失踪两个多月了,今天怎么又从他的屋子里响起?
一种说不出的恐怖感觉袭遍全身。她惊恐地看着儿子卧室的房门,一时竟没有勇气去开门。
铃声响了一阵,终于断了。她轻吁口气,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但屋里只安静了几秒钟,铃声重又响起!她微微发颤地站起来,死死地盯着儿子房间的门。
难道,那个手机一直就落在他的屋子里,根本没有丢失?
不,不可能。就算儿子的手机实际落在他自己的屋子里,隔了两个月,也早已没电了,怎么会突然响起铃声?而且,就算手机还有电,自己刚才已经去移动营业厅办理了拆机手续,在回家路上,她还试着最后拔打了一次儿子的手机号码,并听见电话里的语音提示:“对不起,你拔打的电话号码尚未启用,请查询后再拔。”
铃声一直在响。
张韶含那独特的音色在安静、光线黝暗的老房子里一直唱着。好象她不去接听电话,歌声就会一直持续下去一样。
人和铃声相持了三分钟后,铃声终于又断了。但她并没有坐回到沙发里,似还在等那铃声再响起。果然,就象她的预感一样,可怕的铃声又重新响起!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儿子他真的被一个女鬼索了命?
现在,唱歌的不是张韶含,而是那个女鬼?那个女鬼又给她打来了电话?!
也许,当初儿子捡到手机,就是那女鬼故意留给他的,现在,那女鬼又将手机还回来了?
自己要不要去接听?
她犹豫了好半天,忽然被那不停不休的铃声激怒了。来吧,你害死了我儿子,你不找我,我还要找你!她心里陡地升起一股莫大的勇气,大步走过去,猛地拧开了那道关闭的房门!
屋子里没有别的颜色,只有黑。
而那诡异的歌声就在黑屋里唱着!
她伸出发颤的左手,啪地一声按下了墙壁上的开关。
灯亮了,她看到了那个正在鬼唱的手机!
但那不是儿子的手机,儿子捡到的手机是一款银灰色的Motorola,而书桌上的那款手机却是红色的。
她惊疑地盯着那只鲜红色的手机,呆了两秒钟,才恍然大悟:这是自己的手机!
原来刚才她回家后,进儿子屋里看了一会,结果不小心将手机遗忘在桌子上了。
只是,手机的铃声怎么换成了张韶涵的《隐形的翅膀》了?
她紧张地在脑子里搜索记忆,这才想起:刚才上班时同事小陈玩了一会她的手机,也许是她把彩铃声换了?
走进屋拿起手机,只见屏幕上面的来电显示,是高中同学杜萍打来的,她按下接听键。
“你怎么才接电话!我打了好半天了!”杜萍责怪道。
“电视声音开太大了,没听见。”
“陶春那儿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看?还有,大家觉得,毕竟陶春也是我们高中时的老同学,要不要合起来送一个花圈?”
陶春跟杜萍一样,是陆欣高中时的同学,念高中时,她们三个是最铁的死党,但毕业后,陶春跟同学们都不怎么来往了,每次同学聚会,她也不参加。只是遇到办红白之事,彼此才走动一下。
“送花圈?她家里谁死了?”
“哎呀,你原来还不知道呀?她的儿子……死了。”可能是怕伤害到有同样痛苦的她,杜萍说得有些小心。
“她的儿子也死了?”
“是呀,才死几天。而且……算了,到时再跟你说一些事情,你什么时候去她家?”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觉得你的话里好象隐藏了什么东西……”
“哎呀,你去了就知道了,现在不用多问。”
“你说吧,反正我早迟都要知道,你又何必隐瞒!”
杜萍迟疑一会,终于说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感觉跟你儿子的事……可能有点关系。”
陆欣一惊:“你说什么?!”
“其实……也不能说有关系,只是有点相似。”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点!”
“哎,听说她的儿子李明智死前也接到了一个电话,听李明智的一个同学讲,那是电信公司一个副主任打的电话,叫他去加夜班,结果李明智去公司后,却因为突发急性心肌梗塞,死在了电梯里面!”
陆欣皱了皱眉,她听不出这件事跟她儿子的事有什么关系。问道:“李明智有心脏病吗?”
“没有,所以根本不知道他怎么会因为急性心肌梗塞发作而死去!”
“也许他有病,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你听我说,奇怪的不是他的死因,而是那个电话!”
“电话?”
“对,事后电信公司问了情况,那个副主任却坚称自己没有打电话要他去加班,电信公司查了电脑记录,也发现那晚根本没有什么电话打进来!”
“可能是李明智的同学弄错了吧?”
“是呀,那个跟李明智合租一套房屋的同学,也不敢肯定自己没有弄错,因为他并没有接听电话,只是听见电话响了,是李明智接的电话。并说是那个副主任打来的,然后就出门了。结果……”
“可能是别人打的电话吧?”
“你没听明白吗?根本没有查到那个电话的记录!”
“……”
“更奇怪的是,李明智的同学听副主任否认打了电话后,又怀疑是一个女孩子打的电话,说李明智可能对他撒了谎,并说李明智在死前的半个月时间里,每晚都要跟一个神秘的女孩子电话聊天!可是,事后不但没有查到那个电话,也没有发现那个座机在深夜里有与其他电话的通话记录!”
2
晚上七点二十一分,姚博闻将从楼下小卖部买回来的一桶康师傅方便面的封口撕开,正想去接饮水机里的开水泡面吃,忽然门外响起砰砰两声敲门声。
他以为是房东来收水电费,过去开了房门。但来客并非房东,而是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
那妇人身穿一身黑色套裙,虽然已经不太年轻,但身材保持得很好,而且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你就是姚博闻吧?”中年妇人问道。
“我是……请问你找谁?”
“不好意思,我姓陆,在成都XX水泥厂上班,有些事情想要询问一下。”
“什么事情?”
“是关于电话的事情,这个说来话长,我能进屋说吗?”
姚博闻一听是关于电话的事情,立即警觉起来,迟疑一下,才说道:“进屋坐吧。”
陆欣走进屋去,扫视了一遍屋里的环境,在客厅的旧沙发上坐下来。
姚博闻拿起那桶方便面,蹲到饮水机前面接开水。
陆欣正在打量屋子,看到李明智的房间时,她的视线停住了。
她注视了一小会,才发现姚博闻正在看她,不好意思地冲他微笑一下。
“你到底想问我什么情况?”
“你先吃面吧。”
“没关系,边吃边说。”
陆欣沉吟一下,说道:“我听说就在十天以前,你的一个同学,也就是住在这个屋子里的李明智,因为急性心肌梗塞发作而死去?”
“有这回事。你是他的什么人?是他的……妈妈?”
“不是,我是他妈妈的一个同学。”
“哦。”
“我特意从成都坐火车过来,就是想问一些关于他打电话的事情。我听到别人讲,李明智在出事前的半个月里,一直在跟一个女孩子通电话?”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姚博闻停下吃面的动作,怀疑地问道。
“因为一些原因,我想问一问关于那个女孩子的情况。”
“对不起,我连你的用意都不清楚,所以不能回答你的问题。”
陆欣见他对自己有很高的警惕心,犹豫一下,终于说道:“直说吧:我的儿子名叫陆政文,是成都XX中学高二年级的学生,三个月前,因为一场车祸死了。”
“哦!”
陆欣接道:“听他的班主任老师讲,他死前大约半个月时间里,也曾跟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子在通电话,并且跟李明智一样,出事那晚因为接了一个神秘的电话,出门去后,就发生了意外。奇怪的是:事后去移动公司查询电话记录时,却查不到那个电话……”
听她说完了陆政文与那个神秘女孩子的故事后,姚博闻对她完全没了戒心。同情地沉默一阵,说道:“难怪你要来找我,你一定认为跟你儿子通过电话的女孩子,跟那个与李明智通电话的女孩子是同一个人?”
“是呀,我就是抱着这种怀疑,所以专程来这儿问你,希望你能看在一个母亲爱儿子的份上,对我说实话。”
姚博闻点点头,“从你说的情况看来,确实有些相似,不过也不能肯定就是一个女孩子。而且,我觉得这两起事件虽然听起来有点……有点怪,但是都是意外,就算他们出事前真的是去见那个女孩子,也不能说就是被……那个女孩子害了。”
陆欣不置可否地沉默小会,忽然问道:“你跟李明智一直住在同一套房屋内,他们又通了半个多月的电话,你不可能完全不知道对方的情况吧?”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是一个中学生。”见对方一脸失望,他有些不忍心,沉吟一会,终于说道:“其实我跟她通过一次电话。”
“啊,能说说你们的通话内容吗?”
姚博闻苦笑道:“其实对你一点没帮助,因为她没有跟我聊天,只是追问我怎么知道她的电话号码。”
陆欣全身一震:“你知道她的电话号码!?”
“不是,我是通过话机的回拔键打通的电话。”于是将那晚李明智去成都后,自己通过回拔键,打通那个女孩电话的事情说了一遍。
陆欣听后激动地问道:“既然能回拔,就应该能查出她的电话号码吧?”
姚博闻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沉吟一会,忽道:“其实我这几天也正为此事感到奇怪。”
“为什么?”
“现在她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回拔过去,电话里提示是个空号!”
“空号?”陆欣惊奇地看着他。
“是这样的:那个女孩本来每晚都会准时打电话过来,但李明智死后,连续三天她都没有打电话,我感到有些奇怪,忍不住又按下了座机的回拔键,结果让我意外的是,电话里竟提示那是一个空号!”
“那你为何不去报案?”
“报案?我为什么要报案?就算李明智出事那晚是去见那个女孩,但他是死于急性心肌梗塞,又不是被人杀死的。我猜测那个女孩子可能是因为担心公安局查出她的号码,所以拆机了吧。”
陆欣理解地点点头,问道:“我能看看那部电话吗?”
“当然可以。”
两人起身走进李明智的房间里,姚博闻开了床头的台灯,指着床边的电话说:“就是这部电话。”
那是一部很普通的黑色的爱立信电话。
姚博闻迟疑着说道:“因为对方号码不显示,所以电话上面查不到那个号码的记录。不过,还是有一些痕迹。”
“什么痕迹?”
“你自己看吧。”
姚博闻帮忙翻查话机里储存的来话记录,果然,电话的水晶显示屏是一片空白。
陆欣不解地看着空白的显示屏问道:“你说有痕迹,但我看不出……”
姚博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继续按着来话查询键。过了小会,话机上面显示出了一个手机号码:135XXXXXX
陆欣惊奇地看着这个手机号码,问道:“这是谁的号码?”
“这是李明智的手机号码。”他又解释说:“这是李明智打进来找我的。”
“哦。”
姚博闻又往前按了一会,又出现几条来电记录,上面显示的号码有几个是李明智的手机号码,有几个是座机号码,另外也有一个不知是谁的手机号码。
姚博闻停止了按键,说:“这些号码都没有问题,全是电信公司的座机号码,那个手机号码是我的。”
“哦!那你刚才说的痕迹是指……?”
姚博闻苦笑一下,“你还没看明白吗?”他又往回查询,翻过几条记录后,显示屏又变成了一片空白。姚博闻不管,继续按下去,结果后面一直是空白。
陆欣看了一会,忽然有悟:“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那个号码虽然不能显示出来,却有位置留下!”
“对,我也是查了好几遍,才突然明白这一点的!”
陆欣激动道:“那你试试看,还能回拔吗?”
姚博闻按下回拔键,扬声器里嘟嘟嘟嘟地响了几声后,电话里传出了电脑合成的提示音:“对不起,你所拔打的电话号码尚未启用,请查询后再拔。”
陆欣有些不甘心,自己又试了一次,结果一样。
她很失望地问道:“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查到她的电话号码了吗?”
姚博闻苦笑一下,“可能是这样。”
3
陆欣乘坐当晚十一点二十二分的火车回到了成都。
到家时,已是凌晨两点四十五分,她本想给老同学杜萍打电话,向她讲述这次去Z市的经过,并与她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但看时间太晚,犹豫一会,终于忍住了。
上高中时,她和杜萍、陶春是班上最要好的朋友,每天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就象穿了一条连裆裤一样,形影不离,无话不谈。
高中毕业后,三人都没考上大学――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因为大学不象现在这样多,所以考大学要比现在困难得多。她们班里一共六十名同学,只有三个人考上了大学。其他五十七位,都成了这三位同学的“陪读”。耗费三年青春时光,结果只是混到一张现在看来毫无用处的高中毕业证。
不少同学并不甘心“陪读”命运,或者害怕承认自己学生时代的结束,有的选择了复读,有的通过成人高考,走进大学的校门。但大半同学则被迫接受了学生时代结束的事实,带着忐忑的心情,闯入了社会。
陶春就是第一批步入社会的同学之一。不过,她的步伐比其他同学走得更急,高中毕业不到两年,就结婚了!而且还是嫁给一个比自己大了整整十岁的男人。
今天看来,一个女孩子嫁给比自己大十岁的男人很正常,甚至嫁给一个年纪可以做自己父亲的男人,也不是什么怪事,但在那个年代,却有点奇怪。在涉世未深的同学们眼里,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可能正因为此,陶春自觉有些难于见人,主动跟同学们拉开了距离,甚至连自己的婚礼,也没有邀请同学们。
当年形影不离的三姐妹从此散了,陆欣最要好的同学加朋友,只有杜萍了。
韶光易逝,转眼便过去了二十年,当年的青春少艾,如今都已成半老徐娘。陆欣、杜萍两人虽然仍保留了友谊,但毕竟已不再是花季少女,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和生活,来往没从前多了。不过,两人还是时常保持电话联系,生活中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也习惯找对方倾述和商量。
陆欣在沙发里休息了一会,正想去冲个凉,忽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看来电显示,正是杜萍打来的电话,她立即按下接听键。
“喂,回家了吧,怎么不打个电话来?”
“我本想给你打,但看时间太晚了,所以……”
“唉呀,你跟我还客气什么,怎么样?有收获没有?”
陆欣将经过讲了一遍。杜萍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我不知道,你呢?”
杜萍不答反问道:“姚博闻通过电话的回拔键,打通了那个女生的电话,但那个女生却没有跟他聊天的意思,非常冷淡地挂断了电话?”
“是这样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杜萍沉吟道:“没什么,只是……跟我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跟你想象的不一样?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那个女生,是个很喜欢电话聊天的女生,别人不认识她,她也要打电话去聊天,为何有人主动给她打电话,她又不聊呢?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是有点奇怪。”
两人沉默了一会,杜萍忽然说道:“陆欣,我想起了一件事情!”
陆欣听她语气有些激动,忙问:“什么事情?”
杜萍:“那件事情是在电视上面看到的,还是在报纸上面看到的?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记不清楚算了,你只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吧。”
杜萍又想了小会,才说道:“事情经过大概是这样的:一个国家的一个电视谈话节目录制现场,当期节目所邀请的佳宾是这个国家总统的女儿,节目主持人要这个女儿当着全国电视观众的面,给她的总统父亲打一个电话。本来这只是主持人为了活跃一下气氛,哪知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麻烦!有一位很神奇的电视观众,听到那个女儿拔打电话时的那一串按键音后,居然知道了那个总统的手机号码!结果造成了总统号码泄密事件!”
陆欣心中一震,“这事是真的吗?难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人可以通过电话的拨号音,能听出拨打的是什么电话号码?”
“其实这件事并不怪,我记得那个电视或者报纸,对此有个解释:听专家说,话机的每一个数字按键,发出的音频声音都有区别,就象音乐里的哆来咪发唆啦希哆一样,是不同的,所以有一些有特殊本领的人,能通过辨别音频声音,而听出别人所拨电话的号码。”
陆欣倒吸一口凉气,“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杜萍,你说我们中国会不会也有这种‘特异功能’的人?”
“我不知道,也许有吧?啊!――”
陆欣听杜萍在电话里忽然尖叫一声,吃了一惊,忙呼唤她:“杜萍!”
杜萍没有回答。
陆欣更加紧张,连声呼叫:“杜萍!杜萍!”
杜萍仍没有回答。陆欣正自惊异不安,忽听见杜萍在电话那边对人说话:“把我吓死了!你在干什么?深更半夜的不去睡觉,电灯也不开,鬼鬼祟祟地藏在门外偷听电话,差点把你妈吓死了!”
陆欣轻吁口气,“原来是田敏在偷听她妈打电话!”
只听电话那边杜萍继续数落女儿:“人吓人,吓死人,你不知道吗?不声不响地站在黑洞洞的门外面,偷听别人打电话,你想把妈吓死吗?”
田敏没有出声。
陆欣正不知要不要挂电话,电话那边又传来杜萍的声音:“陆欣,今天太晚了,你又刚坐了几个小时的火车,也累了,就说到这儿吧,我们明天再联系。”
陆欣知道她心情被女儿影响了,不好多说,挂了电话。
第四章骚扰电话
1
陆欣冲完凉后,时间已过凌晨三点。明天是星期六,不上班,为了好好休息一下,她睡前特意将手机的自动开机设置关闭了。但是,第二天她还是被电话铃声惊醒了。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呆了片刻,才明白是座机在响。
是杜萍打来的电话?她全身一震,立即穿了拖鞋冲进客厅。
到了客厅,她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阳光已经照到了阳台栏杆上的那几盆兰花上。
看座机的来电显示,不是杜萍的手机,而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
“不会又是厂里有事吧?”自从升任市场部主任以来,就难得过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周末了,她犹豫一下,拿起了话筒。
“喂,是陆阿姨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
“……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田敏。”
“田敏?”陆欣微微一惊,虽然她跟杜萍是最要好的朋友,但跟她的女儿田敏并不熟,甚至未单独打过交道。她只知道她跟自己的儿子陆政文同年,现在XX中学读书,今年也在念高二。
“是你妈妈让你打电话来的吗?”
“不是,是我自己有事情找你。陆阿姨,你能马上出门一趟吗?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讲,我现在在南华街一网情深网吧。”
陆欣微感不快,什么事情电话里说不清楚,还要自己去找她。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你能在电话里说个大概吗?”
“陆阿姨,这件事情在电话里说不清楚。跟你讲实话,这件事情我连妈妈也没告诉,我是偷偷给你打电话的!”顿了顿,又低声说道:“我在网上查到你想找的那个人的资料了,就是你昨晚在电话里跟我妈妈谈论的那种人,能通过听拨号音知道电话号码的人!”
陆欣闻言一震,“什么?你……真的查到了?!你……怎会想起要查……”
“陆阿姨,有些话电话里说不方便,请你马上来一下好吗?我们见面后详谈!”
“好,我马上过来,你刚才说你在……?”
“南华街一网情深网吧,你快来吧。对了,请你不要跟我妈说这件事情,原因你现在不要问,见面再谈。”
“好吧,你等着,我最多二十分钟就到!”
挂了电话后,她只用五分钟时间,就收拾停当。下楼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约会地点。
十七分钟后,到了南华街一网情深网吧门前。这家网吧离一所中学很近,星期日生意特别好,一百多台电脑几乎全被学生占满了。一些学生看见一个中年女人走进网吧,都用奇怪的眼神斜了她几眼,网吧的管理员以为她是来找上网的孩子,也用警惕的目光冷睨着她。
她不睬别人怎么看她,游目四顾,终于看见大厅转角处一台电脑后面,田敏正在向她挥手示意。
她立即走了过去。“田敏,你……”她刚一开口,便被田敏用手势示意噤声。
田敏点击了一下鼠标,电脑屏幕立即切换了网页。陆欣虽然很少上网,但也看出这个网页是她早就打开的。田敏示意她坐下,自己侧身站在旁边,巧妙地用身子挡住了旁边一个正在用QQ聊天的女孩子偷瞟她们的视线。
陆欣也觉现在不是谈话时机,不再多问,迫不及待地去看屏幕上面的内容:
X城奇人听拨号音知电话号码
X城X乡五组二十七岁村民周长寿先生,是个很神奇的人,他只要听到电话的拨号音,就能准确地说出电话号码。对此,有关专家认为,这并非什么特异功能,跟钢琴上绝对音高一样,由于电话的数字键所发出的音频声也有音高差别,所以这其实是周长寿对音频声特别敏感所致。
昨天,来自湖北省X城的周长寿先生来到本报社,我报记者小丁亲自对周长寿先生进行了测试。记者先在座机上用免提方式拨了几个手机号码,结果周长寿先生准确地说出了这些号码。之后,记者又改用了三款手机拨了几串数字,他听后依然准确地说出了这些号码。
据周长寿先生自己介绍,他在三年前,就发现自己对声音特别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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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欣激动地看完这个新闻后,正要取出提包里的签字笔和小笔记本记录下这位“奇人”的一些重要信息,田敏已将一张小纸条递到她手边,陆欣一看,只见上面抄写着这位“奇人”的姓名、地址等个人信息。低声问道:“我们就在这里谈话?”
田敏轻声说道:“我们走吧。”边说边拿过桌上的鼠标,将刚才打开的所有窗口都关闭了。
两人出了网吧后,田敏一言不发地向前行去。陆欣也没问她要带自己去哪儿,只是默默地跟在她的后面。往前行了一小段路后,她们通过前面的斑马线过了马路,来到一个小广场上。
虽然是周末,但广场上的人并不多,广场西南角上有十余个老人正在练习扭秧歌。旁边不远处那几套运动设施边,有三个小学生在玩耍。两个年轻的母亲正站在广场中央交谈,而她们的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在不远处,象两只小鸭子一样蹒跚地走来走去。一对看上去象是中学生的情侣独占了广场东北角边的小亭子,正喁喁私语。
两人找到了一个没人的长木椅坐下来,默默地观看了一会广场上的人们,陆欣才问道:“你也跟那个……女生通过电话?”
田敏身子微微一震,轻咬芳唇,没有回答。
陆欣心里不由恐怖地暗想:“看来被我猜着了。天,那个女孩到底是谁?我、杜萍还有陶春,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因为什么事情得罪过她?为何我们三个人的孩子都被她缠上了?!”
自听到李明智的死讯那天开始,她和杜萍陶春三人心里就已产生了这个疑问。只是那时她们都没有想到杜萍的女儿田敏也卷进了这起恐怖的旋涡当中。
她正自心潮暗涌,田敏忽打破沉默:“陆阿姨,其实我并没有跟那个……女生在电话里聊过天。”
陆欣一愕,“啊,吓了我半天!那你为何这么关心这件事情?还帮我上网查到了这些资料。”
“陆阿姨,其实我并不是为了帮你,而是……我想证明一个疑问,这段时间一直给我打骚扰电话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跟陆政文和李明智在电话里聊天的那个女生?”
陆欣皱眉问道:“打骚扰电话?”
“嗯,这件事情已经有一周时间了,我开始也没介意,甚至还以为是电话串音了,但后来偷听了爸妈谈论你们两家的事情后,我才发现这件事情可能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阿姨从头到尾讲来听听,你别太担心,不管是不是,我们都会帮助你的。”
“不,阿姨,我不想让爸妈知道这件事情。”
“你为什么不愿告诉他们?”
“阿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我真的不想让他们知道。我怕他们听说了这件事后,会比我还要恐惧!而且……爸妈知道了也帮不让忙,只会让他们白白地恐惧。你不答应我这个要求,我就不跟你说我的秘密。”
陆欣无声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答应你。”
田敏见她答应了,这才讲出自己的秘密:
“这件事开始于上周四。那天晚自习结束后,我因为身上的零花钱弄丢了,又不好意思向同学借钱坐公交车,所以只好步行回家。当我走到阳谷公园前面的那座天桥上时,手机忽然响了,我一看手机屏幕,却没有显示来电号码,我以为是手机偶尔出次小毛病,没有多想,就把手机拿到耳朵边。我听见手机里有两个男人在说话,以为是打电话的人在跟他身边的人在说话,就大声喂了一声,但那两个男人没有理睬我,继续说他们的。我连喂了几声,他们都没回应我。我觉得奇怪,就不出声了,一边走路,一边听他们说话。听了一会,才听出这两个男人是在通电话!
“我这才明白是电话串音了,不禁有点奇怪。因为我一直以为只有座机才会串音,哪知手机也会串音。我明白是串音后,虽然对移动公司的服务质量有点生气,但也觉得有点好玩,所以继续旁听那两个男人讲电话。似乎那两个男人有一个是在哪儿的烟草站工作,而另一个可能是当地乡政府的工作人员,我听他们一直在电话里说些烤烟生产和收购之类的话题,觉得他们是在谈公事,因为这些话题我既不感兴趣,也听不太懂,所以听了一会就觉得无聊,想把电话挂了。但奇怪的是,我怎么按键,电话都挂不断!我以为是手机的问题,就索兴将手机关机了。
“回到家后,我复习了一会功课,跟平日一样,直到十一点钟才关灯睡觉,结果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睡了一会,忽然听见屋子里有些声音,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夜深人静之时,还是比较清楚,听上去象是两个人在说话,我循声搜索,结果发现那些声音是从书桌抽屉里面的手机发出的!
“我当时非常吃惊,明明我的手机已经关机了,怎么现在又开了机?而且还在通电话!我拿起手机一听,结果又听见手机里面有两个男人在讲电话!不过,这次说话的两个男人不是刚才听到的那两个男人,才明白又是手机串音在做怪!因为当时正睡意朦胧的,也不想深究其中原因,心想既然关不了机,于是索兴把电池取下了。
“第二天,也就是上周星期五,我跟班上几个经常玩手机的男生谈起了这些怪事,问他们是怎么回事。他们也弄不明白,有的说可能是串音了,有的说可能是我的卡号被人复制了,也就是说我的号码可能被人盗用了。他们问我手机拿出去修过没有,我说这款手机刚买不到半年,从没修过,也没借人使用过。一个男同学听了,就建议我把手机拿去移动公司检修一下。
“这天上午第四节课是体育课,我没有去操场上课,带着手机去了移动公司。但我去的时间不巧,营业员说技术员不在,建议我把手机拿到一家代理维护手机的门市部去检查。我到那那家代维门市部去后,那个师傅不知是技术不好,还是别的原因,总之什么也没检查出来。并说我的手机没有问题。为了让我相信,他还用我的手机反复拨打了几个电话,又让我自己随意打几个号码,结果确实没有发生串音的现象。我当时心想,可能只是偶尔串音吧,见这个师傅也不象个高人,就将手机拿走了。
“但是,这天晚自习放学后,我的手机又发生了同样的问题!先是响铃,等我一听,却又是串音!又听见两个人在电话里说话!而这次说话的一男一女。我很气愤,可是这个时间代维门市部已经关了门,我不能让那个师傅亲耳听到手机的串音了。我无聊地听了一会他们的电话内容,结果是两个生意伙伴在谈生意的事,我听了一会就不想听了,因为挂不断电话,只好又将手机关机了。”
田敏讲到这里,忽见陆欣神色一动,似想到了什么,问道:“陆阿姨,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陆欣没有作答,反问道:“你确信那三次串音电话,每次都是不同的人在讲电话?”
“是,三次都是不同的人在通电话。”
陆欣哦了一声,目光看向远处,若有所思。
田敏奇怪地盯了她一会,才问道:“陆阿姨,你在想什么?”
陆欣收回目光,“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如果是你的手机跟某一部手机串音了,那么你每次都应该听见那个手机的主人在跟谁通电话才对,但你却说那三次讲电话的人都是不同的人。”
“是呀,我也觉得这一点很奇怪。”
陆欣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说道:“你接着往下讲吧。”
田敏小小吸了口气,又讲道:“本来,我还怀疑是手机串音,或者是我的手机卡号被人复制了,但是第三天,也就是上个星期六,我才终于明白是有人在给我打骚扰电话!
“星期五晚上,因为是周末,我要看电视,不想被电话串音的问题打扰,所以我将手机的电池下了,结果这一晚就没发生什么怪事。但是第二天星期六上午,那个电话还是打来了!那天早上,妈下了一碗面条吃后,就上街买菜去了,爸爸在上个星期就出差去了重庆,所以家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妈出门后大约十几分钟时间,家里的座机忽然响了,我以为是妈打来的电话,就穿着睡衣跑去客厅接电话。
“结果我按下电话的免提键后,没有听见妈的声音,也没有人说话,我喂了几声,也没有人答应。我骂了一句‘神经病’,正要挂电话,忽然,电话里响起了沙沙沙的电流声,听起来很大声。因为以前也遇见过类似的情况,所以我以为这次跟那几次情况一样,是电话线的接头没有包好,里面的铜线碰到了地面――用他们电信公司的专业术语说,就是‘入地’了。于是我跪到地板上,趴下身子,去检查沙发后面的电话线。但我从沙发后拉出电话线后,却发现那个接头包得好好的,根本没有入地。
“我正感奇怪,这时沙沙沙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人的说话声!我当时惊呆了,心想这是怎么回事?我的手机串音还没查个明白,怎么家里的座机也串音了?这次我听见的那两个通电话的人又是一男一女,不过这对男女跟昨天听见的那对不是同一对,昨天那两人明显是生意人,而且年纪都不太年轻。现在打电话的两人都很年轻,象是刚入社会的年轻人,而且听他们的谈话内容,好象他们正在谈恋爱。
“我听了一会,终于恍然大悟,这一切怪事根本不是什么串音,而是有人在给我骚扰电话!虽然那时我还没听说你们两家的事情,但我还是感到有些恐怖,觉得这个打骚扰电话的人也太厉害了!我想了一会,决定给电信公司的112障碍申告台打个电话,让他们马上派个师傅来查一下。
“于是我关了免提键,过了两秒钟,才重又按下免提键,结果让我十分吃惊的是:跟手机一样,电话怎么也挂不断!我很生气,大声喂了几声,但那两个打电话的年轻人好象根本听不见我的声音,仍然自顾自地说话!
“我气愤地关了免提键,把电话的接线盒拧开,将一根电话线拔断了。心想:这下电话该断了吧!我等了一分钟,才又把电话外线接通,结果电话还是通着!那两个人还在打电话!我又生气,又无可奈何,只得重又将电话外线拔出了一根。
“我回到卧室里,拿出手机,将电池重新上好,然后用手机给电信公司打了电话,要他们马上派个师傅过来查修。打了电话后,我害怕那个骚扰者又把骚扰电话打到手机上来,于是将手机又关机了。这时我也没心思睡觉了,再说修电话的师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到来,所以我换下了睡裙,穿上校服,并趁等人的时机,去卫生间里洗脸刷牙。
“之后,我拿着手机又坐到沙发里,开了电视,一边等师傅上门,一边无聊地看电视里的娱乐节目。忽然,我听见手机嘟的一声响,吃了一惊,看手机时,结果更奇怪、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我亲眼看见我的手机正在自动开机!
“我呆呆地看着手机自己开机,正感到不可思议,手机忽然振动起来!――昨天上晚自习课时,因为有几次突然有电话打进来,惊动了老师和同学们,所以我将手机设置为只振动不响铃了。
“手机振动,就表示有电话打进来,可是屏幕上面却又没有显示出电话号码,我一看就明白又是那个人在打骚扰电话!这时我才回想起刚才座机响铃时,也没有来电显示!
“我感到太恐怖了,不敢接电话,本想将手机电池重又取下,但又担心这样就完全跟外界没法联系了,犹豫了一阵,决定还是不取下电池,于是我把手机塞到一个沙发的垫子下面,并把电视声音开得很大。
“我一个人在家里心神不安地看了一个多小时电视后,妈妈才终于回家了。我本想将这件怪事告诉她,但想了一下,决定暂时不说。心想这一切也许只是哪个同学在跟我开恶作剧玩笑,如果是一个男生的话,让妈妈知道了反而不太好。
“这天上午,电信公司的师傅一直没来,但妈妈还是发现了座机外线被弄断的事情,她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说不知道,妈也没多问,叫我帮忙把电话线重新接好了。电话线复原后,不到一分钟电话就又响了,我提心吊胆地抢在妈妈之前拿起话筒,结果这次不是那个人打来的,而是爸爸打来的!爸爸在电话里责怪我,怎么手机、座机都打不通,我没心情多解释,支吾几句后,爸就让妈来接电话。
“妈接了电话后,不知爸爸在电话里问到了什么事情,妈妈忽然对我说:你进屋去做自己的功课,我跟你爸说一些事情。我心里有点奇怪,一声不吭地进了自己的卧室,但又禁不住好奇,悄悄将门开了一道缝,偷听爸妈打电话,结果我听见妈妈正在电话里谈论你们两家的事情……”
田敏讲到这儿,看了一眼陆欣,见她低头沉思,迟疑一会,才小心地问道:“陆阿姨,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陆欣抬起头来,看着她:“什么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也是爸妈他们谈论的问题,只是他们也好象不知道,所以……”
“你到底想要问什么?”
“这个问题你听了可能不高兴,但是……”
“唉呀,你这孩子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想问什么就直接了当地问吧!阿姨保证不生气,都这个时候了,谁还有闲心跟你们这些小孩子生气。”
田敏听了这话,登时再无顾忌,问道:“我想问的是:我妈妈、你、以及陶春阿姨,你们三个当年同学时,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或者干过一件……亏心的事情?”
陆欣神色一变,随即苦笑了一下,反问道:“你爸妈在背后谈论我们时,就是这样想的?”
田敏见她不怎么生气,便承认了:“是呀,他们谈论了好几次,一直都在猜测你跟陶春阿姨是不是做过什么亏心事情,不过,她们不知道我的事情,所以……我认为假若真有这么一件亏心事情的话,这件事情一定与你们三个人都有关系!”
陆欣道:“其实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把我和陶春两个人当年读高中时的所有事情几乎都回想遍了,却一直想不出我们得罪过什么人。我敢保证:我们绝对没有共同干过一件能让别人记恨我们一辈子的事情!”轻叹一声,又说道:“我们和你妈妈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真的,我没有骗你。”
田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会不会是毕业后的事情呢?”
“我也想过,但这种可能性更小了。因为我和你的妈妈,毕业后都跟你陶阿姨没怎么来往了。所以,就算我们其中一个人真干过什么亏心事,这件事情也绝不会跟我们三个人都扯上关系。”
“这几天我听见爸妈悄悄谈论过几次,妈妈也想不出你们得罪过谁。”
陆欣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两人沉默一会,田敏又问道:“你们当年的同学当中,有没有人……死去了?”
陆欣神色微变,她当然能听出她的玄外之音。
“看来杜萍两口子也跟我一样,怀疑那个女孩是一个可能已经死去的人!”
田敏见她半晌不语,又说道:“我也曾不露声色地问过妈妈这个问题,但她说没有。”
陆欣避开她的眼睛,将视线投向广场那边扭完秧歌,正在收拾东西的几个老太太。“都毕业二十年了,除了五六个同学还一直有来往外,其他大半同学都没联系了,谁能保证有没有人已经离世?不过,读书时肯定没有,否则我不可能一点印象也没有。”
田敏见陆欣虽是当事人,却跟妈妈一样,一问三不知,心里有些失望。想了想才说道:“看来是我多想了,你们三个人也确实不象是那种做过什么亏心事的人。”叹一口气,又道:“不过,有时一个人得罪了别人,可能自己没有察觉。不知道自己其实被人一直记恨着……”
陆欣心里苦笑一下,想要否认,但又忍住了。
事实上,她自己也有这种疑问。
见田敏神色苦恼,她想要安慰几句,却又不知怎么安慰,于是转移了话题:“好了,现在说说你自己吧,发生了这些怪事后,你有什么打算?”
田敏听了这话,一时迟疑不语。
陆欣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左手背,“如果需要阿姨帮忙,尽管开口,你就当是我在帮我自己吧,其实本来也可以这样认为。”
田敏听她这样说,顿时鼓起了勇气:“我想跟你借点钱!”
陆欣微感愕然:“借钱?多少?”
“五百元钱,可以吗?我保证过些时间一定让妈妈把钱还给你!”
陆欣苦笑一下,“这个我倒不担心。我也知道,你只是不想让你妈妈知道,所以才不愿直接向她要钱。不过,你向我借钱,是想做什么事情呢?”
田敏从裤包里摸出刚才在网吧里抄写的那些资料,“我想拿这五百元钱做路费,去找这个神人,看他能不能听出那个不显示的号码!”
“如果你只是这个目的,倒不用了,还是我去吧,你还是一个高中学生……”
“阿姨,我真的很想亲自去!跟你说吧:昨晚我偷听了你跟我妈的电话内容后,就冒出了这个想法!所以今天一大早就跑到网吧里,通过百度搜索,查到了这些资料。”
“你的心情我理解,但你毕竟还是一个高二学生,一个女孩子,跑到那么远的外省去找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我放心你妈也不放心!再说,你也不好请假。”
田敏苦笑一声,低声说道:“我现在哪儿还有心思上课?如果……那个骚扰我的电话号码,真的就是曾今跟陆政文和李明智他们聊天过的电话号码,我……我说不定很快也要死去!上不上课,请不请假又有什么关系?”
陆欣闻言一震,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都没有开口。
呆了一会,陆欣才低下眼去,心道:“看来不只是我,她妈妈,还有陶春,大家心里都在怀疑那个女生是一个……!”
两人沉默好一会后,陆欣忽道:“田敏,我们先不要争论谁去这个问题。说实话,听了你刚才讲的事情经过,我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怀疑,怀疑那个骚扰你的电话号码,可能是一个总机号码!因为很多现象都跟总机很相似!这样吧,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一个人,这个人在十几年前就曾做过总机工作。”
田敏吃了一惊:“总机?什么是总机?我好象在哪儿听说过,不过不太懂。”
“你不懂也不奇怪,因为总机是我们那个年代的事情。我们那个年代,还没有普及自动电话,更没有手机。那时的电话都是摇把子,要打电话,就得先摇出总机,然后再让总机转接自己要找的电话。我以前就曾在邮电局的总机室里睡过一宿,当时就是那个人在值夜班,她还让我体验了一会当总机的感觉!所以我刚才听到你讲的那些现象时,一下子就想到了总机!”
田敏哦了一声,说道:“原来你在电信公司有熟人呀,那你怎么一直没有去找这个人帮忙?”
陆欣苦笑道:“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和她早就不来往了。”轻轻叹息一声,“好了,我们现在就去找她,在路上边走边说吧。”
第五章总机
1
广场离电信大楼不远,所以她们决定步行前往,路上两人边走边谈。
“陆阿姨,我们现在要去找的那个人也是你们的高中同学吗?”
“是,她名叫阮雁,也是我和你妈的高中同学。不过她只跟我们同学了很短的时间,高一第一学期还没念完就参加工作了。”
“她怎么那么早就参加工作了?”
“因为在我们那个年代,半边户的子女可以接父母的班,那个年代,要进国营单位很不容易,所以阮雁毫不犹豫地退学了,接了爸爸的班,进了当时的邮电局,做了一名话务员,也就是总机。”
“什么是半边户?”
“就是父母里有一个是城市户口,有一个是农村户口。她爸爸是城市户口,妈妈是农村户口,所以她家是半边户。我们那个年代,几乎每个家庭都有几个孩子,国家为了照顾半边户家庭的生计,出了一个政策:半边户家庭,如果父母当中一人有工作,那么他们的子女当中,可以有一个接班的名额。阮雁本来还有一个姐姐,也有资格接班,但因为已经嫁人了,所以她的爸爸就把这个机会留给了阮雁。”
说话间,到了电信大楼。因为陆欣与阮雁近二十年没联系了,对她现在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她是在电信上班,还是在移动上班,或者是在邮政上班(1997年,邮政、电信正式分家,邮电局这个单位名称,也走入了历史。1999年,电信局又分离为电信和移动两家公司),因为今天是周末,估计她无论分在了哪个单位,今天都不会在上班,因此她们决定先进营业厅向营业人员打听一下。
虽然时间已近中午,但营业厅里并没有多少顾客。宽敞明亮的大厅里面,除了一个正缴电话费的客户外,另外还有一对年轻情侣,正站在一排玻璃柜前随意观看几款小灵通样机。除了这三个人外,大厅里面的人就只有营业员和保安了。
陆欣向一个保安打听阮雁,结果对方根本不知道阮雁这个名字。这位保安倒是一个热心人,主动帮她们向营业员们打听,但这些营业员都是刚进公司一两年的新职员,也记不清全公司职员的名字。但听说陆欣要找的人是一个四十一二岁的中年女人后,她们都表示电信公司没有这么大岁数的女员工。
陆欣问道:“那会不会是分到移动公司或者邮政局了?”
“移动公司不可能,他们公司都是年轻职工,没有四十岁以上的职工,邮政局倒有可能。你最好去邮政营业厅问一下。”
“好,谢谢了!”陆欣正要离去,忽然一个身穿制服的女职员走进来,一个营业员便代陆欣向她打听情况。
这名女职员年近三十,是营业部的主任,虽然颇有几分姿色,但以她的年龄和资历,在一班十八九岁的营业员里面已算是老大姐了。听了那位营业员的话后,说:“幸好我来了,不然你们要让人家跑冤枉路了!”
陆欣连忙问道:“你一定认识阮雁吧?”
“她是我们电信的员工,不过前年就已经内退了,所以这些新进公司的营业员不认识她。”
“前年就已经内退了?她……才四十一二岁,就内退了?”
“是,因为我们公司那年有政策,女职工年满四十,男职工年满四十五,都可以内退。”
“哦,原来是这个原因!”
陆欣心里不禁有些感慨,光阴似箭,想不到自己的同学竟然已经退休了!
一些往事,还历历在目,记忆犹新,就仿佛发生在昨天一样。
岁月如歌!
她带着几分伤感的心情,向这位营业员寻问清楚了阮雁的住址后,和田敏离开了电信大楼。
因为那位营业部主任也不清楚阮雁的电话号码,所以她们无法马上联系她,只好打的前往她的家。
“不知她现在在不在家?这么多年不见面了,突然相见,她又是什么感觉?”
因为心里受到了莫明的打击,所以没有心情多说话,上了车后,一直没有吭声。
田敏不知是能体会到她的心情,还是因为车上有司机在,不便问什么,总之她也没有说话。
“过了这么多年,大家都已人到中年了,她也许不会再对我……”
陆欣心里苦笑一下,一些既遥远又仿佛发生在昨天的往事又浮现在眼前……
1986年7月某个夜晚。
刚刚高中毕业的同学们,都还沉浸在“解放”的喜悦中,虽然都没有参加工作,都是消费阶级,但都很穷大方,男男女女十余个同学,就象走马灯似的,今天你请客,明天我做东,几乎天天都有饭局,天天都有聚会。同学之间那种友情,似乎比上学时还要亲密几倍。
这天下午,陆欣又被一帮同学约出去吃了一顿火锅,直到晚上九点半后,才曲终人散。
杜萍陆欣陶春三人手挽手地走在大街上,向家里走去。经过邮电局大门口时,杜萍忽然地对两人说道:“反正时间还早,我们不如进邮电局去打个电话!”
陆欣吃惊地问她:“你没有发神经吧?邮电局营业室都关门了,你还打什么电话?”
杜萍说道:“你们忘了我们还有个老同学在邮电局上班吗?”
陶春问道:“你是说阮雁?她在邮电局做什么工作呀?”
“她是总机!就是专门转接电话的话务员,她们总机房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班。我们上楼去看看,也许今晚是她在值夜班也不一定!”
陆欣道:“我们跟她不太熟悉,会不会有点不好呀……”
“没事,她这个人还是很好说话的!我以前在她值班时,进过她上班的话房玩过,在她们那儿打电话可以不花钱讲个够!”
见两人还有些迟疑,杜萍又鼓动道:“你们不知道:话房里很好玩,不但可以打免费电话,还可以偷听别人打电话!我上次就偷听过几个电话,其中有一对正在谈恋爱,我听他们在电话里聊了一个钟头,好玩死了!”
两人听她说得起劲,都来了兴致:“真的呀?走,上去开开眼!”“不知道今晚是不是她当班?”
三人向门卫一打听,结果正是阮雁值夜班,都是大喜过望。杜萍对门卫说:“我们是阮雁的高中同学,想上楼去跟她说一件事情。”
门卫说:“什么事情非得晚上说呀,要是碰到领导来查班,影响不好。”
“大爷放心,我们就跟她说一件事,要不了多长时间,你们几点关门,我们保证在你关门前下楼。”
那看门的大爷本是个原则性不强的人,又见她们是女孩子,跟阮雁是同学,就让他们上楼了。
三人上了邮电生产楼三楼,走到话务机房门外,只见大门大开着,虽然知道是阮雁值夜班,但怕里面有别的工作人员,不敢放肆,象三个贼一样,站在门外面偷听了小会里面的动静,杜萍才大起胆子探头向里窥视,只见明亮的话务机房里只有阮雁一个人,于是低唤一声:“阮雁!”
阮雁回头看见杜萍,又惊又喜,“哎呀,你怎么来了?”
“我们十几个同学刚才一起去吃火锅,我突然想起你来,所以就想上楼来看看你。”
阮雁笑道:“你们日子过得好潇洒呀。”
“阮雁,你猜还有谁来了?”
话音未落,陆欣陶春两人已从背后的黑暗中闪出身来:“阮雁!”
“陆欣!陶春!是你们!好久没看见你们了!”
陶春说:“是呀,所以想来看看你。”
陆欣好奇地扫视了一遍神秘的机房,又指了指大门上用白漆写着的“机房重地,闲人免进”,有些担心地问道:“我们来找你,会不会对你有影响呀?”
阮雁当然知道她们的造访对自己有不测的危险,但不好意思将昔日同学拒之门外,再说今天是星期天,思想上也有点麻痹大意,“没关系,快进来吧。”
三人进了机房后,阮雁为安全起见,将大门关上了。
杜萍来过两回,对机房里的各种设施不象陆欣陶春那样好奇,跟阮雁说了几句玩笑话后,就道明来意:“我想打个电话。”
阮雁早猜知对方来意,问明她要打哪儿后,就在团团藤椅里坐下来,为她转接电话。
趁这机会,陆欣陶春两人象一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一样,对机房里的各样东西好奇观看。
左面墙壁上悬挂着十几本深蓝色封皮的本子,上面写着“值班日志”“交接班记录”“电话流水单”等标题。屋梁上面的走线架上面,有数不清的、用专用绑扎带绑得结实、美观、标准的电话线路。五十几平米的话务机房,铺着一尘不染的红色木地板。四面墙壁,都贴着那个年代非常高档,甚至有点奢华的进口壁纸。
当然,最吸引眼球的,还是话务平台。话务平台由七八个总机连成长长的一排,总机的形状就象一个带书架的小书桌。桌面上竖立着几十条下面装有弹簧、可以拉伸一米左右的电话塞绳。每个总机的桌面的正前方,“书架”上面都有几十个小圆孔,其中一些圆孔里插着塞绳。错综复杂地交叉着,每一条塞绳都连接着一部电话。
森严的机器“书架”上面,每个没插塞绳的圆孔外面,都挡有一块指头般大小的方形铁牌,每个铁牌的正上方机架上都贴有一个小指宽的白胶布,上面用圆珠笔标注着这个圆孔所连接的电话:水电局、粮食局、烟草公司、糖酒公司、水泥厂、橡胶厂、烟厂、教育局、XX中学、XX小学……
陶春、陆欣佩服地感叹道:“看上去好复杂呀!”“天哪,把我的眼睛都看花了,你怎么搞得懂这么复杂的机器!”
阮雁不好意思地笑笑,老实地说道:“其实很简单,五分钟就能学会!”
“不会吧!”
“真的,我刚来这儿上班时,也跟你们一样,头都看大了,但跟师傅学习后,发现其实很简单。我只学了几分钟,就大致明白了,跟了两天班,就能单独上班了。”
说话间,给杜萍要的电话已经接通了,杜萍立即兴奋地坐下来,完全忘记了三位同学的存在,跟电话那头的姑姑通起了电话。
阮雁本来跟陆欣陶春两人不太熟悉,三个同学被杜萍凉在一边,微觉尴尬地交谈着,话题自然完全围绕总机。陆欣陶春两人就象是新来的话务员一样,好奇地问个不停,阮雁也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
“这上面的掉牌,每一个都对应一个单位,或者一部电话。当有电话来时,对应的掉牌就会掉下来,露出背后的圆孔。而这些圆孔就是为了插入塞绳的。”
“这些塞绳,是用来连接电话线路的。一对塞绳连接两个电话,这样就能让这两个电话实现通话了。”
“这个按键有两个作用,往前推,就是振铃,往后扳,就可以监听电话,如果监听到用户已经挂了电话,就要及时把塞绳拔下来。”
“这是一副耳机和话筒,是我们话务员专用的……”
“这是摇把手,平日不用,只有停电后,我们才会摇它,这样就能振铃……”
“这边是长途台,中间那两架是市话台,最边上那两架是农话台……”
……
虽然阮雁并不象当初教她技术的老师一样,讲得那样详细而有条理,但也让两个门外汉初窥了门径,十分钟后,两人已不似刚进门时那样不安和稀奇了。
阮雁问她们要不要打电话,开始两人还客气一下,但见杜萍讲得肆无忌惮的样子,终于也动心了,陶春说想给老家打个电话,看能不能跟回老家的爸爸通个电话。陆欣没有电话可打,但想尝试一下当话务员的感觉,于是在阮雁的帮助下,当了一回总机,亲手接通了三个电话。这让她兴奋不已。
陶春因为要给乡下打电话,所以坐到了最边上的农话台后,阮雁见陆欣已经大致能独立操作了,便过去帮助陶春。
这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左右了,时间有些晚了,一时没有用户打电话进来,陆欣见她们三人都有忙的,惟独自己坐在总机后面有些无聊,于是悄悄监听自己接通的、正在讲话的三条线路。
结果因为操作有误,同时扳下了两个监听键,让那两条电话通路串音了,成了“四人电话”!
陆欣虽然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但听见那四个人在电话里面惊奇地相互质问对方到底是怎么回事,觉得好玩,所以也不急着纠正错误,带着恶作剧心理,幸灾乐祸地旁听。
那四个人质问了一会,都有些明白了,于是大声叫着“总机!总机!”陆欣见他们都已明白是总机在作怪,心怯了,忙关闭了监听,让他们重新恢复正常通话。
这时阮雁已经接通了陶春要的电话,走了过来。听陆欣讲了刚才的恶作剧后,笑了笑,没加责怪。两人交谈几句后,阮雁说要上厕所,出了话房。
陆欣觉得无聊,正想又监听一个电话,就在这时,一个掉牌掉下了,有新的电话正在呼叫总机。
因为没有阮雁在身边,陆欣有些心虚,本想不理睬,但见掉牌振动不停,心里一横,拿起一条塞绳,插入那个掉牌对应的圆孔里,同时扳下应答(监听)键。
“喂,请问你要哪儿?”
“你……请问阮雁下班了吗?”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声音很悦耳动听,还带有一些口音。
陆欣迟疑一下,才答道:“阮雁上厕所去了,请问你是要找她吗?”
“是呀,我是酉阳县XX镇的总机,我叫XXX。”
“哦,你是酉阳县……”她没听清楚对方的姓名,甚至连镇名也没听清楚。
陆欣本来坐的是市话台,就是主要负责市内各单位之间的电话,但这个总机上面也留有两条长途线路和十几条连接农村总机线路的位置,这样话务员只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就能处理所有来话和去话业务,而不用在长途台、农话台和市话台之间来回处理(否则就是累死了也处理不过来),所以陆欣现在接听的其实是一个长途电话。刚才她因为心慌意乱,没有注意看掉牌上面的字,所以不知道这是一个长途电话。
那女孩问道:“我怎么听不出你的声音,请问你是……?”
陆欣知道对方也是总机,心里不禁有点发虚,顿了一下,才说:“我是新来的,还没正式上班。”
“哦,难怪我听不出你的声音。”
“你跟这儿所有的人都很熟悉吗?所有话务员的声音你都能听出来?”
“她们的声音我都能听出来是谁,不过都没见过面!”
“你真厉害!”
“哈哈,这个算什么,经常接听电话的人,都有这个本事,你过段时间也一样!”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后,陆欣问道:“你打长途电话,一定有什么事情吧,要不要我去叫阮雁来接电话?”
“好吧,谢谢。”
陆欣取下耳机,跑去开了房门。
门外黑洞洞的,根本不知道厕所在哪儿。
“陆欣!你开门干什么?你不怕其他机房的人看见你吗?”杜萍低声斥责道。
陆欣倒吸口凉气,赶忙将门重又关上。她回到坐位上,又戴上耳机,对那个总机说道:“对不起,请你再等一会。”
那女孩说道:“算了,麻烦你转告她一下:我已经通过了考试,转为正式工人了!后天就来成都参加培训!到了成都后,我会来看她。”
“哦,那恭喜你了!放心,我会转告她的。”
“谢谢!”
“啊,请问……”陆欣忽然想起自己刚才根本没听清楚对方的姓名和镇名,但那个女孩已经挂了电话!
陆欣有些懊恼地呆坐一会,阮雁便开门进来了。陆欣将刚才的电话向她讲后,阮雁笑道:“肯定是XXX,她是酉阳县龚滩镇的总机,想不到她这么快就转正了!”(因为已经过去了二十年,陆欣已记不住那个女孩的名字了。)
“酉阳县离成都很远吧?”
“我也没去过,以前听她说过:从她们那儿来成都,得先坐两天船,到了重庆后,再转乘客车才能到成都。”
“唉呀,听起来好远呀!你们很熟吗?”
“我们没见过面,只是经常在工作中相互配合,在电话里聊过几次,感觉她是一个很开朗和热情的女孩。”
“也许她有别的事情不好让我转告,你要不要给她打电话去?”
“算了,估计她也没别的事情。要真有什么重要事情,她也不会心疼长话费。”
“你们当总机的,打个长话也要付长话费?”
“你以为打长话跟打市内电话、农村电话一样方便吗?自己想打哪儿就打哪儿,想说多长时间就说多长时间。打长途电话,往往要经过几地总机的转接,除非你跟这几地的总机都关系很好,让人家不做通话记录,否则只要中间有一个总机做了记录,这笔电话费就逃不掉。再说打长话也很麻烦,有时一个长话从早上开始挂号,到了晚上也不一定能接通!”
“天哪,有这么麻烦!她说通过考试成了正式工人,是什么考试?我们能不能也参加考试?”
“你们不行,这是内部招工考试,只有内部职工的子女才有资格参加考试。听她自己说,她爸爸是当地退休工人,因为父母都是农村户口,所以不能接爸爸的班。她爸爸求了好几次上级领导,人家才答应让她在当地邮电支局做一名临时工。”
两人说了好一会话后,陆欣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楼下大门已关了,忙催陶春杜萍回家,但两人正聊得起劲,都说再等一会。
结果两人打完电话时,时间已经接近零点。阮雁走到窗边,朝下一看,见大街上已没有行人,有些担心她们的安全,说:“干脆你们今晚就别走了,就在机房睡吧,明天早点离开就是。”
杜萍巴不得有这话,第一个表示赞同,陆欣陶春犹豫一阵,终于也答应了。
这段时间同学们玩得相当疯,经常十余个同学跑到一个同学家里玩个通宵,家长了解她们的情况,也不太管,所以不担心家里人牵挂她们。
哪知第二天,还是发生了大家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她们虽然起得很早,仍被单位的一些人看见了。有人向领导打了小报告,阮雁受到了很重的处分:不但被扣发了一个季度的奖金,还被记大过一次,并被调离了话务机房。
杜萍陆欣陶春听说后,十分内疚,也没脸再去见阮雁,从此断了联系。
2
光明小区是一片新开发的住宅小区,以前这里是一大片荒地,只住有几户人家,如今这里的地价已较三年前翻了两番。三年前那些买一期商品房的住户,每平米只需付2500元左右,如今这里已经涨到每平米4000多元了!
阮雁家在小区A区12栋三单元五楼,陆欣田敏乘电梯到了她家门口后,陆欣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按下了门铃。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两声后,开了。
开门的人正是阮雁。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但彼此的样子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眼角多了几条鱼尾纹,特别是笑的时候,更是明显。
阮雁显然没想到陆欣会来找她,呆了两秒钟,才开口说道:“啊,怎么是你!”
陆欣不禁苦笑:“想不到吧,其实我也想不到今天会来找你!刚才去电信营业厅向营业员打听后,才知道你住在这里。”
“哦,她是你的女儿吗?”
“她是杜萍的女儿,名叫田敏,现在XX中学高二年级上学。”
“哦!都比她妈高了!你……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陆欣强颜一笑:“我们可以进屋说话吗?”
“当然可以!看我,居然忘了请客人进屋!”
陆欣只有苦笑,本想说:“我以为你会不欢迎我们呢。”但终于没有出口。
有些事情,彼此心照不宣就是了,何必旧事重提?
阮雁在门边鞋柜里找到两双拖鞋让两人换上后,请客人进了屋。
“你家装修得真漂亮!有多少平方?装修花了十几万吧?”为了调和一下有些尴尬的气氛,陆欣故意先说些不相干的话题。
“没有那么多,装修只花了八万多块。建筑面积九十四平方,套内面积只有七十六个平方。”
“哦,买成多少钱一个平方?”
“我是前年买的,那时还不太贵,买成两千三百元一平米。”
“那还不算贵!现在这地方起码翻了两番吧?”
“差不多,现在第三期有个楼盘刚开盘,听说已涨到每平米四千四百元了!”
“那你这套房升值了!唉,还是你们这些垄断行业有钱呀!不象我们,还住在上个世纪的破楼房里!一个月工资还买不到一平米!”
阮雁将信将疑地问道:“你在哪儿上班?”
“XX水泥厂。”
阮雁点点头,又问:“杜萍呢?”
“她在地税局上班。”
“地税局很好呀,还是公务员。”
陆欣苦笑道:“是呀,你们都是好单位,只有我最惨,在水泥厂这种破单位混饭吃!”
阮雁同情地叹一口气,“都难,你至少不还银行按揭,你看我,还欠银行十万块钱!每月一半工资拿去还按揭,还要付水费、电费、天然气费、物业管理费……杂七杂八的,买房其实就跟租房差不多!”
陆欣感觉阮雁似乎并没有记恨当年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心里暗暗感激,在阮雁的带引下,参观了一遍房屋。
参观主卧室时,只见床上睡着一个三岁大小的男孩,陆欣低声问道:“这小孩是你的……?”
“是我姐姐的孙儿。他爸妈工作都忙,没时间带孩子,我姐姐也要忙自己的生意,反正我现在退休了,所以姐姐有时就让我帮忙照顾一下。”
“你姐姐都做奶奶了?”
“我姐姐比我大整整十岁,今年五十三岁了,做奶奶也很正常呀。”
“也是。”
“你的老公和孩子都不在家?”
“都出去了。”
主客双方沉默小会,阮雁问道:“你们今天来,一定有什么事情吧,走,我们去客厅坐。”
陆欣田敏在客厅沙发里就坐后,阮雁为两人各倒了一杯开水,方才坐下来。拿起电视遥控板,开了电视。因为有小孩在里屋睡觉,加之为了方便谈话,她将电视音量调得很小。
陆欣田敏对视一眼,陆欣说道:“大家是老同学,我就不兜圈子了,有话直说吧!我们遇到了一点事情,最近……田敏的手机老是出些怪事,我们都是外行,也弄不明白,觉得听起来又象是串音,又象是有人在打骚扰电话。我突然想起你来,所以特地来请教你。”
“哦,我不一定能帮上忙,手机我也不太懂……”
陆欣低咳一声,说道:“我听田敏讲了情况后,觉得有一些现象很象是总机打来的电话……”
阮雁微微一惊,“总机?”
“那只是我的感觉,到底是不是,还想听听你的意见。我只是奇怪,现在还有总机吗?”
“总机倒是还有,不过,跟我们那个年代的总机不太一样了。”
陆欣田敏闻言都是一惊,对视一眼,心里均想:“现在还有总机!难道真是总机在打电话?”
只听阮雁说道:“总机一直都有,比如企业总机,只是不象我们那个年头了。县城以下,几乎所有电话都需要总机接和转!现在的总机,只需要操作一下电脑。”苦笑一下,又道:“其实我也不太懂,很多都是听单位里的年轻人说的。我们都老了,过时了,电脑这些东西也不大懂,现在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陆欣无声透了口气,对田敏使了一个眼色,说道:“你把你遇见的怪事,跟阮阿姨讲一下吧。”
田敏低低干咳两声,将自己遇到的怪事细说了一遍。
阮雁听后沉思了好一阵,忽然站起来,说道:“我拿一样东西给你们看。”说完进了书房。
陆欣田敏默坐几分钟后,阮雁才从书房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硬面抄笔记本。
“这是我刚参加工作时做的一些笔记,里面可能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陆欣惊叹道:“唉呀,想不到你还保存着这些东西!”
阮雁苦笑一下,“都是一些业务培训方面的笔记,以前经常学习,现在用不到了,只能当纪念品了。”
陆欣看笔记本虽然纸色已发黄,但保存得还相当好,心里不由暗暗佩服。
阮雁显然很熟悉里面的内容,很快就找到了相关的内容,念道:“电话的障碍主要有几种:断线、短路、入地、混线。”顿了一下,又念道:“电话线路混线后,可能会出现串音现象。串音:在一个通路内,由于其它通路信号能量的影响而产生的无用信号……”
她正要再找几处关于串音的记录,楼下忽然传来一个又尖又高的女人呼唤声:“阮雁!阮雁!”
阮雁一惊,将笔记本放到茶机上,对客人说道:“我下楼去几分钟,是二单元的张素芳,肯定是找我商量扭秧歌的事情。”
陆欣只有苦笑。
阮雁下楼去后,陆欣将那本笔记本拿到手里随意翻看,田敏也好奇地凑过来观看。
目前,大家公认的电话发明人是贝尔,他是在1876年2月14日在美国专利局申请电话专利权的。其实,就在他提出申请两小时之后,一个名叫格雷的人也申请了电话专利权。
※※※
1915年1月25日,第一条跨区电话线在纽约和旧金山之间开通。它使用了2500吨铜丝,13万根电线杆和无数的装载线圈,沿途使用了3部真空管扩音机来加强信号。
※※※
鸦片战争后,西方列强在中国掠夺土地和财富的同时,也为中国带来了近代的邮政和电信。1900年,我国第一部市内电话在南京问世;
1949年以前,中国电信系统发展缓慢,到1949年,中国电话的普及率仅为0。05%,电话用户只有26万。
1949以后,中央人民政府迅速恢复和发展通信。1958年建起来的北京电报大楼成为新中国通讯发展史的一个重要里程碑。十年“文革”,邮电再次遭受打击,一直亏损,业务发展停滞。到1978年,全国电话普及率仅为0。38%,不及世界水平的十分之一,每200人中拥有话机还不到一部,比美国落后75年!交换机自动化比重低,大部分县城、农村仍在使用“摇把子”,长途传输主要靠明线和模拟微波,即使北京每天也有20%的长途电话打不通,15%的要在1小时后才能接通。在电报大楼打电话的人还要带着午饭去排队。
1960年1月,中国首套1000门纵横制自动电话交换机在上海吴淞电话局开通使用。
……
两人正看笔记,陆欣的手机忽然响了,她从提包里拿出手机一看,是厂里打来的电话。刚要接听,手机却没电了,嘟了一声,自动关机了。
陆欣见沙发扶手上放有一部座机,迟疑一下,按下免提键,拨了一通号码。
电话没通,也许那边正在重拨她的号码。
她正想先挂机,过几秒钟再拨打电话,忽听一个稚嫩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刚才拨的是什么号码!”
两人一惊,只见说话的是那个在屋里睡觉的小男孩。刚才大家只顾说话,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起床的。
陆欣微笑道:“是吗?”
“你刚才拨的号码是XXXXXX676!”
陆欣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
小男孩得意地说:“我能只听拨号音,就知道别人拨的是什么号码!”
第六章浮出水面
1
星期天早上七点三十六分,姚博闻走出便民旅馆,正要去街对面的王家牛肉面馆吃面条,忽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姚博闻!姚博闻!”
姚博闻一惊,转过身去看时,原来是房东高阿姨。
“高阿姨早,去买菜吗?”
“是,你昨晚没回屋吗?”
“我……我在一个朋友那儿住了一晚,你怎么知道我没回去?”
高阿姨重重呼了口气,“我当然知道!要是在屋里,怎么不接电话?”
姚博闻心里一缩,“你听见有……有电话铃声在响?”
高阿姨有些不悦地说:“怎么听不见?简直吵死人了!大半夜的,响个不停,也不知打了多少次!”
姚博闻吃吃道:“真是……真是我屋里的电话在响?”
“谁骗你不成?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有电话打来,一个下午也不知打了多少遍!我听你一直没接,就猜你又下乡了。本来以为晚上可以安静了,谁知从晚上七点钟开始,就有电话打进来,几乎每隔半小时打一次!可就是不见你接电话,也不知是谁在找你?明明你不在家,还是打个没完,甚至深夜一两点钟了,还打进来两次!电话铃声响个不停,把租在楼上楼下的几家人都折腾得冒火了,张二毛气得想要踢破门去将你的电话摔到楼下,不是我劝住,他可能真做得出来!”
姚博闻点点头,没有说话。
高阿姨看他神色恐惧,以为他是害怕张二毛,叹一口气,又安慰他说:“算了,以后注意一下就是。你今天要回屋吧?尽量别招惹他,你知道他是一个脾气不好的人。”
姚博闻点点头,“好,我知道了。我……去吃早饭了,高阿姨你吃过没有?”
“你去吃吧,我买菜去了。”高阿姨叹一口气,大步向菜市场方向走去。
是谁打的电话?有谁知道那个座机号码?姚博闻进王家牛肉面馆坐下后,一直在心里不安地思考这两个问题。
从昨天开始,他就不敢回租住屋了。本来,他是一个胆子够大的人。有一次,因为勾引一个女孩子,跟另一个男人发生了矛盾,那人杨言要找人收拾他,他听说后,不但不害怕,反而主动去找那个男人单挑,结果那个男人反吓得灰溜溜地夹起尾巴逃跑了。
但是,昨天听了两个人的玩笑话后,他就突然变得非常胆小了!
昨天上午,他接到赵主任的电话,说他正在加班填一个报表,因为需要他提供一些数据,所以请他马上到单位去一趟。他匆匆洗漱后,便关门下楼,在楼梯里遇见了一对租住在他楼上的年轻夫妇,那个妻子朝他开了一句玩笑:“你真胆大,要是我才不敢一个人住呢!”
他当时只笑了笑,也没在意。但下了楼后,心里忽地冒出一种恐怖的念头,觉得自己还住在李明智生前住过的屋子里确实是件有点可怕的事情。
到了单位后,他又听见几个加班的同事在议论李明智的事情,一个同事半玩笑半认真地对他说:“你不害怕呀?大家都说李明智死得很奇怪,他家里人都证明他没有心脏病,怀疑他是被什么东西活活吓死的!你居然还敢单独住在他住过的屋子里!”
姚博闻听了更加恐惧,中午回去后,就向房东高阿姨提出了要退房的要求。但高阿姨只同意提前退房,却不同意退还一分租金。并责怪他危言耸听,还说要是吓跑了其他的租房客,要他赔偿一切经济损失!
姚博闻虽然气愤,但也自觉有些理亏,只好作罢。
他不敢回屋,整个下午都在外面另寻租处。因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昨晚只好住进一家价钱很便宜的小旅馆对付一宿。
昨晚是谁在打那个座机号码?那个号码除了他跟李明智外,其他人都不知道。事实上,从那部电话安装以来,就只有他们两人为了联系对方,打过那个号码。
现在李明智死了,为何电话铃声又响起来?是有人拨错了号码,还是李明智的鬼魂打来的电话?!
不会是她打来的吧?
想到那个“她”,他心里就不寒而栗。
知道他昨天一直在寻新租处的人,都以为他是害怕李明智,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他其实是因为恐惧她……
想到自己曾今拨通过她的电话号码,还在电话里跟她说过几句话,他就感到后怕。他虽然没有对别人讲,但心里已认定她绝非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这家面馆离他租住屋很近,现在又是大白天,他犹豫了一会,终于决定回去看看座机,看屏幕上面是否又是不显示的号码。
但是,真正走到门口时,他还是害怕了,没有胆子开门。
他想要逃下楼去,又觉得不弄清楚反而放心不下。因为如果真是“她”要找他,他恐怕逃不掉!与其躲避,倒不如进去看看,这样反而安心一些。
他正想下楼去请一个胆子大的租户陪自己进屋去看看座机,手机忽然响了。他吓了一跳,摸出裤兜里的手机一看,原来是赵江副主任打来的电话。他长吁口气,按下接听键,同时将电话拿到耳朵边。
“姚博闻,你小子老实交待,又泡上哪个妹妹了?”赵江并不知道他此时的心情,哈哈笑了几声。
“赵主任,你开什么玩笑,我这么规矩的人,哪会干那些坏事。”他强颜欢笑。虽然他与李明智之间毫不在意这些玩笑,但在电信员工面前,他却完全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
“算了吧,你小子就别装了!那个妹妹都把电话打到我的办公室来了!”
“不会吧?”
“谁骗你!我在办公室加班,她打来电话,向我打听你的手机号码。”
“是吗?”因为赵江一般不跟他开这种玩笑,所以他有些信了,“那麻烦你说一下她的电话号码。”
赵江哦了一声,十秒钟后,电话那头才又传来赵主任的声音:“奇怪,怎么没有来电显示?”
没有来电显示!?
姚博闻一听这话,魂都差点吓掉了。天哪,她真的又打电话来了!
不用进屋去查看座机了,一定也是没有来电显示!
虽然是大白天,但狭窄的楼梯间里除了他外,没有别人,也听不见哪间屋里有声音发出,就象这是一栋空楼一样。他吓得脸色惨白,顾不上回答赵江的问话,一阵风似地狂跑向楼下。
到了楼下的巷子里,他才惊魂略定。
小巷中有三个五岁大小的小孩子,他们蹲在地上,正在玩弄一条被他们找到的蚯蚓。
巷子尽头的胡老头家门大开着,胡老头胡老太都坐在门口的矮椅上,胡老头又戴着老花眼睛在看报纸,胡老太则弯着腰,正在淘洗菜盆里的豆芽。
姚博闻看见他们悠闲的样子,不禁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暗感惭愧。本想为自己的失礼向赵江解释两句,却发现电话已经挂断了。他正想给赵江回拨过去,手机又响了,看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手机号码。
他愣了一下,才按下接听键:“喂!”
“喂!请问你是姚博闻吗?”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我是,请问你是……?”
“我叫田敏。”
“田敏?我好象不认识你。”
“是,我们不认识。我是成都XX中学的学生。”
“哦,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有一件很急很重要的事情想请你帮忙!昨天一直打你的座机电话,但没人接!今天早上又费了好多工夫,才查到了你们赵主任的电话,刚从他那儿问到了你的手机号码。”
什么?刚才向赵江打听自己手机号码的女孩是田敏?而不是“她”?
那为什么赵江说没有来电显示?
这个田敏不会就是那个女鬼吧?!
他发呆一会,才问道:“昨天是你在打我的座机电话?”
“是呀,我们从昨天下午三点过就开始打,可是一直没人接听。晚上又打了好多次,也没人接电话,你昨晚没回家吗?”
“……我根本不认识你,请问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还有,你怎么知道我的座机号码?”
“是陆阿姨从她的手机里查到的!哦,陆阿姨就是上次到你那儿,向你寻问李明智的事情的那个阿姨。”
“哦!”姚博闻恍然大悟,他想起来了:当时他和陆欣一起查看座机的来电显示时,陆欣为了试一下他的座机本身有无问题,用她的手机拨打过那部座机!
他闭上双眼,重重吁了口气,心里的恐惧感已经减轻大半。
可是,赵江说刚才那个女孩子的电话没有来电显示,又是怎么回事?
会不会是因为话机里的电池没电了,或者话机本身有什么毛病,所以才没有查到来电显示?
他决定过会亲自去查看一下赵江的办公电话。
“喂!请问你在听吗?”田敏听他半天没吭声,忍不住问道。
“我在听,你说吧,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情?”
田敏在电话里将自己遇到的怪事,以及去找阮雁的经过细说了一遍。
姚博闻一直紧张地默听,直到听到阮雁姐姐的孙子有“特异功能”后,才难于置信地问道:“天哪,你说的是真的吗?你说那个小孩子,他只要听到电话的拨号音,就能准确地说出电话号码?”
“对!我向你保证:我说的全是真话!我发现他有这种神奇的本领后,马上拿出我的手机,回打了那个不显示的号码,并让他听,结果他听出了那个号码!我和陆阿姨为了验证真假,又试打了其他一些电话号码,结果他全都答对了!”
“真让人难于置信!世上竟有这样的怪事。”
“我说的是真的,阮雁阿姨告诉我们说:其实那小孩子以前还被成都几家报纸采访过。”
“哦,那孩子听后,说那个号码是多少?”
“他说号码是XXX099”
“怎么只有六位数?”
“确实只有六位数。我们听了几次,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但彼此却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那个号码明显不是手机,但坐机号码早已升为八位了,六位数的电话号码,那应该是十几年前的一个电话号码。
十几年前的一个、只有六位数的电话号码,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没使用了。现在为什么又打出了电话?难道……那个女高中生真的是一个十几年前就已经死去的人?!
姚博闻倒吸一口凉气,默想一会,才颤声问道:“这个号码你们查出是哪儿了吗?”
“暂时还没有,但阮雁阿姨和陆阿姨都肯定不是成都的号码。”
姚博闻点点头,“我明白了,你打电话来,是想让我想个法子,让那孩子再听听我和李明智的座机里的那个……不显示的电话号码是多少吧?”
“是!我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不管是通过电话,还是通过QQ视频,还是其他方式,总之就是要让那孩子再听听你座机里储存的那个号码!看那个号码跟我手机里的那个号码是不是同一个号码!”
姚博闻没有吭声。他并非不愿帮忙,只是,要干这件事情,就得进李明智生前住过的那间屋子。
他现在才发现,他不但害怕那个“她”,也开始害怕李明智!
“求你一定要帮这个忙!”
“啊……我现在有点忙,我也没有电脑……”姚博闻支唔着,自己也不知要不要拒绝对方。
“请你一定想办法帮这个忙!否则我们只有带那个孩子来你那儿一趟了!”
“那倒不用,这么远的路……”
“是呀,所以最好能通过电话或者网络联系。另外,我还想请你帮一个忙!”
“什么?”
“我想请你查一下:李明智从第一天接到那个……女高中生的电话开始,到他死那一天为止,中间一共有多少天?”
“这个……他死那天是几号倒好查,但他第一天接到那个……女生的电话是几号,就不好查了,因为那晚我不在家,我出去跟一个朋友玩耍去了。”
“是这样呀,那……能不能问一问你的那个朋友,也许你的朋友能回忆起来呢?”
“那个朋友……啊,好吧,我帮你查一下,可能查得到!”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李明智第一次接到那个女高中生的电话那晚,他跟一个女网友去一家宾馆里玩去了,当晚他们玩得很高兴,他还用单位给他配发的数码相机为那个女网友照了几张相。现在那几张相片还在数码相机里保存着,照片上面就有日期!
田敏听了非常激动,“那太好了!请你务必要查到这两个日期!”
姚博闻没有问她的目的,因为他已猜到:田敏其实是想算出自己还有多少天可活!
两人沉默小会,姚博闻才说道:“其实你也可以向你的陆阿姨查一下,她说她的儿子也死了。”
“我已经查过了,陆阿姨回家里找到了陆政文办理手机业务的原始单据。单据上面的日期是四月二十六日,我们查了一下日历,那天是星期天,陆阿姨说她儿子的手机是捡来的手机,捡到的时间是上个星期三,也就是四月二十二日。陆政文死那天是五月十三日,也就是说,从他捡到那个手机开始,到他死那天为止,一共是二十二天。”
姚博闻心里一动,虽然还没查实,但感觉李明智从认识那个女孩到他死为止,也似乎是二十天左右!
如果查过后,真是二十二天的话,那么现在跟他通话的田敏,只怕也逃不过这个可怕的数字……
2
姚博闻挂了电话后,立即去了电信公司。
赵江副主任还在办公室加班,见他到来,吃了一惊,问明来意后,笑道:“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座机电池没电了,所以查不到那个号码,你小子居然连我的话也信不过,还要来亲自核实一下!”
姚博闻一惊,随即醒悟过来,一定是因为自己刚才没听完电话就逃跑下楼,所以没听见后面的话。
虽然白跑一趟,但总算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赵江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刚才打电话来的那个妹妹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听声音好象很小。”
“我们根本不认识,她是……这样说吧:她的妈妈和李明智的妈妈是高中同学,她打电话来,是想了解一些关于李明智的事情。对了,李明智死那天是几号?就是两周前那个星期天。”
赵江将信将疑道:“是这么回事呀,她跟李明智不会有别的关系吧?否则怎么专门打电话来问这事?对了!你不是说李明智死前半个多月里,一直在跟一个神秘的女高中生通电话吗?那女高中生会不会就是她?”
“……不是,那个……女高中生的声音我在电话里听过一次,她的声音特别……好听,而且听口音也不是成都人,她们肯定不是同一个人。”
赵江哦了一声,拿过办公桌上的台历,“李明智是两周前的星期天死的,那天是……六月七日。”
“哦,我拿笔记一下。”姚博闻顺手从赵江的打印机上取下一张A4纸,又借赵江的签字笔记下这个日期,然后将这张白纸折好放进裤兜里。
赵江看了顿时打消了对他的最后一丝怀疑。
姚博闻又取出钥匙,开了自己的铁皮文件柜(虽然他只是一名监理人员,并非电信员工,但为工作需要,赵江还是让他占了一个文件柜),取出放在里面的数码相机。
赵江问道:“又要去哪儿拍照片?”
姚博闻故做无他地笑笑,“今天天气好,想去体育广场逛一会,也许用得着相机。”
“哈哈,广场上美女很多,偷拍几张下来,让我们也打个眼睛牙祭!”
两人玩笑几句后,姚博闻便即离去。到了楼下坝子里,见四下无人,躲到一坛花丛后,悄悄查看里面的相片。
相机里储存了五十几张照片,其中大半拍的是通信杆线。姚博闻翻过二十几张照片后,才终于找到了那个女网友的照片。
那是那个女孩在吃火锅时的照片。由于取光不好,女孩的相貌有点不太清楚,但照片下面的日期因为不受取光的影响,十分清楚:2009/05/16。
这是他为她拍的第一张照片。他记得很清楚,他们吃完火锅后,就直接去了一家宾馆。
就是那天晚上,李明智一个人呆在租住屋里……
看着那个女孩吃火锅的样子,他不禁有些想念她。发呆一会,才又往下翻看。
他们一共拍了十二张,其中大半是那个女孩的单照。有些是在火车站拍的,还些是在Z市的一些标志性建筑物前面拍的,最后几张是在那家宾馆的房间里拍的。
每一张照片上面都有日期,有的是五月十六日,有的是五月十七日。
回想了一会那晚的风光后,他又将照片翻回到第一张,即那个女孩吃火锅时拍的那张照片,并在脑子里飞快地默算:
“李明智接到那个女高中生电话的那天是五月十六日,而他死亡那天是六月七日,中间一共……啊,果然是二十二天!”
为什么是二十二天?二十二这个数字对那个……女高中生有什么特别意义吗?
田敏又是哪天接到她的电话的?她还能活多少天?
他正自发呆,忽然手机响了,看来电显示,是个似曾相识的号码,他按下接听键。
“喂,是姚哥吗?”
“你是……?”
“姚哥把兄弟忘记了呀!我是吕千秋呀!”
原来是大学同学、如今的同事吕千秋。他们从四川省邮电院校毕业后,一起进入了成都XX电信工程监理公司,经过公司的短暂培训后,他被分到了一个县城去做监理员。
“兄弟,是你呀!想死我了!怎么今天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姚哥在哪儿哟?快来车站接兄弟吧!”
“啊,公司把你分到这儿来了?”
“是呀,让我来接替李明智的工作。”
因为Z市是个地级市,因此公司比较重视,一般县城只配一名监理人员,这里却要分配两名监理人员。
“太好了!我马上去车站接你!”
挂了电话后,他立即打的去车站接吕千秋。两个老同学异地重逢,自然格外亲切。
看见吕千秋带有一个笔记本电脑,他心里一动,立即想起了田敏所托之事,于是在打的回租住屋的路上,他给田敏打去了电话。
“田敏吗?我是姚博闻,我已经找到了一台笔记本,我们今天就可以通过QQ视频联系……”
有吕千秋陪着,他就有胆子回租住屋了。因为担心吓着了吕千秋,他尽量说一些只有他和田敏两人才能听得懂的话。
田敏激动地问道:“太感谢了!请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QQ联系?”
“我现在跟一个大学同学在一起,我们待会要一起去吃个饭,现在是……十一点二十三分,一个半小时后,我们再电话联系吧?”
“好。”顿了一下,田敏又问道:“李明智死亡的日期,我已经从他妈妈陶春阿姨那儿查到了,是六月七日,星期日。所以现在只需要他第一次接到那个电话的日期,不知你查清楚没有?”
“……查清楚了,是五月十六日。”
他听见电话那头田敏倒吸了一口凉气。显然田敏自己已推算出了这个日期,只是需要他的证实而已。
两人沉默几秒钟后,姚博闻怕引起吕千秋的怀疑,说声“过会联系”,挂了电话。
3
陆欣昨晚几乎一整夜没有合眼。
这并非是因为她想得太多,相反,她根本没想。
――准确地说,是不敢想!
陆政文死后,她因为无法接受没有儿子的生活,所以一直不肯放过那个跟陆政文通电话的神秘女孩,一直想方设法地调查这件事情。这样做,与其说是想要报复那个女孩,倒不如说是想为儿子做些什么。
但是,随着调查的逐步深入,她的想法已悄悄地开始发生变化。现在她调查的目的,与其说是为了死去的儿子,不如说是为了可能也会死去的自己!
尽管现在她还没有查出事情的真相,但是,她和杜萍、陶春三个人心里都明白:她们一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共同做过一件什么事情,所以才会发生今天的悲剧!
姚博闻提到的那个高中女生,肯定对她们三人有一种极深的恨意!所以才会将她们三个人的子女,作为报复的对象!
她的儿子陆政文被索去了性命,陶春的儿子李明智也被索去了性命,现在,轮到杜萍的女儿田敏了!
――尽管现在还没有证实李明智的电话里储存的那个电话号码,与骚扰田敏的那个电话号码是同一个号码,但这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她内心深处其实已经认定是同一个号码了。
想到那个只有六位数的电话号码,她心里就感到恐惧。
儿子死后,她还只是隐隐怀疑那个女孩不是一个生人,昨天,那个小孩子帮她们查出了那个可怕的电话号码后,她心里就更加确定了。
否则,无法解释一个问题:
为什么一个已经过时的、只存在于十几年前的老号码,现在又打出了电话?
阮雁听了田敏的怪事后,也怀疑那是一个总机号码。田敏之所以每次接电话,都听见不同的人在讲话,一定是一个总机故意扳下监听键,让她听!
阮雁还告诉她说,有一些特别号码,邮电局会赋予它一些特别的权限。比如匪警电话110、火警电话119,邮电局会给这两个号码主叫控制和被叫控制权限(电话拨打方为主叫,接听方为被叫),这样,无论它们是作为主叫,还是作为被叫,只要它们不挂机,对方就不能挂机。除110和119外,还有一些特殊的号码,也会根据需要,给予一些特殊的权限。总机也可算是一种特殊号码,也有一些特别权限。但邮电局一般不会给它主叫控制和被叫控制的权限。
也正因为这一点,才让阮雁不敢完全肯定那是一个总机号码。
但陆欣当时心里却在悄悄地想:那只是作为一般总机而言,如果,是一个……可能已经死去的人在操作总机,也许她能给这部总机一种超乎想象的权限!
她可以让这个已经废弃的总机号码,重新打出电话!也可以控制被叫方,除非她先挂机,否则被叫方休想挂断电话。
她们没敢对阮雁说出李明智和陆政文的事情,所以阮雁不知道她们的真实目的,如果阮雁知道了她们真正要调查什么,可能不会同意让她姐姐的孙子听那个恐怖的号码。
昨天中午,当她听那个小男孩说出了那个只有六位数的号码后,她心里已经完全明白了对方绝不是一个活着的人。想到一个已经离世的人,害死了她和陶春的儿子,而且正在对杜萍的女儿下手,她心里就发冷。
“我们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她?以至于她恨到要害死我们的子女的地步!”
“她连我们的三个人的子女都不肯放过,难道还会放过我们三个人吗?”
想到这些问题,她就感到恐怖。所以她昨晚一直不敢合眼,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电视。
好象她只要一合上眼睛,那个恐怖的女生就会站到她的面前一样!
整个晚上,她都没敢关灯。屋子里所有的灯都开着!所有的窗帘和窗户也全都大大地开着。直到天亮后,她才敢合眼睛。很快地就在沙发里睡着了。
迷迷糊糊地,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忽然,手机响了,她猛地睁开惺忪的睡眼,拿起手机一看,是杜萍打来的电话。
杜萍在电话里告诉她:田敏已经与姚博闻联系上了,姚博闻答应帮忙,叫她马上出发,一起去阮雁家,让她姐姐的孙子听一听李明智的座机里的那个电话号码是多少。
本来,田敏求她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她的爸妈,但陆欣觉得这样做不妥,还是告诉了杜萍。
虽然心里其实早已有了答案,听到这个消息,陆欣还是很振奋。她对杜萍说:“你们先去阮雁家吧,我马上联系陶春,我们随后赶去。”
挂了电话后,她立即给陶春打电话。但陶春的手机占线。陆欣耐心等了几分钟后再打过去,但仍然占线。陆欣虽然有些着急,但想到杜萍一家人已经去了,自己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没有急于出门。继续等陶春。
结果她等了半个多小时,电话也没打通。
陆欣心里又急又气,心想:“或许她的手机有什么故障吧。”正准备收拾一下,先走一步,在路上再联系陶春,门外忽然响起拍门声,同时听见陶春在叫她:“陆欣!陆欣!”
她吃了一惊,忙去开了房门。
“你刚才在跟谁讲电话?我打了十几次,一直占线!”
陶春并没有因为她的生气而道歉,用一种听上去很平静的语气说道:“我就是为这事来找你的。”一边说,一边换上拖鞋。
陆欣没有说话,强压怒气,静待她的下文。
陶春进屋后,坐到沙发里,陆欣正要进卫生间去洗脸,陶春说道:“我看我们就不用去阮雁家了,就在屋里等消息吧。杜萍一家三口已经去了,我们又跟着去,这么多人跑到人家屋里,不太好。”
陆欣听了觉得有理,过去将大门关上,也在沙发里坐下来。
“你刚才在跟谁讲电话?”
“我的干亲家。她是我在橡胶厂里耍得最好的朋友。”
陆欣点点头,不好再责怪。
“陆欣,我现在怀疑我们三个人可能都想错了。”
陆欣微微一惊:“你是指什么?”
“我们一直在猜想:一定是我们三个人,共同做过一件事情,得罪了那个……女高中生,但刚才我跟我的干亲家通了电话后,我才明白事情并非我们的想象!难怪我们三个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我们究竟做过什么亏心的事情!”
“你的干亲家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她听到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什么事情?”
“她也是无意间听别人讲的,说二十六中也出过两件类似的事情!那学校里有一对姓张的兄妹,哥哥在读高中,妹妹在读初中,两人成绩都很好,都是班里的尖子生,本来都是学校重点培养的对象,哪知在去年冬天,大约春节前两个月时间,哥哥和妹妹先后离奇死去!哥哥从一座三层楼高的室验大楼上面,失足摔下楼死去。半个月不到,妹妹又因为突发急性心肌梗塞,死在了学校的厕所里!听说那个哥哥在死前也经常打电话,很多同学都以为他在跟某个女生玩早恋,而妹妹死前也听说总有人给她打骚扰电话!”
“天哪,是真的吗?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我怎么一直没听人说过?”
“我那干亲家也是昨天才听到别人讲的,她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听说那家人死得都很怪,他们的爸爸在儿女死后不到两个月,开着自己的私家车回老家过春节,结果在路上出了车祸,连人带车掉进了乌江里!听说出车祸的地方非常吓人,悬崖离下面的乌江有一百多米高!”
陆欣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发呆半晌,才问道:“掉进了乌江里?他们老家在哪儿?”
“听说他老家是酉阳县龚滩镇。”
“酉阳县龚滩镇?”陆欣心里咯登一下,忽然想起了那个酉阳县龚滩镇的总机。
第七章车祸
1
陶春见陆欣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你去过那个地方?”
“没去过。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她摇了摇头,又喃喃自语道:“可能只是一个巧合,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见陆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陶春有些生气:“陆欣你到底想起了什么?什么事情不可能?你吞吞吐吐的做什么!你听了我刚才跟你讲的那些事情后,难道还不明白,现在可能不只是田敏要死,我们大家可能也要……!大家都在积极地调查,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陆欣全身一震,抬起眼来看着陶春:“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总机,而且……她还是酉阳县龚滩镇的总机!”于是将那晚那个总机打电话来找阮雁的事情说了出来。
陶春听了发呆一会,说道:“这件事听起来确实没什么特别。你们根本不认识,只在电话里交谈了几句,应该没什么关系,只是地名上巧合了吧。”
陆欣没有吭声,犹豫一下,忽然拿起手机:“我给杜萍打一个电话。”
陶春没有问什么,只是看着她。
电话通后,陆欣问道:“你们现在到了阮雁家吧?”
杜萍低声道:“在她家里。”
陆欣说道:“我想问阮雁一件事,你把手机给她。”
杜萍迟疑一下,才说了声“好”。
过了一会,阮雁接了电话。“喂。”
“真不好意思,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阮雁没有说话。
陆欣小小吸了口气,“阮雁,你还记得吗,二十年前那个晚上,就是我们到你值班的话务机房去的那晚,有一个酉阳县龚滩镇的总机打长途电话来找你,她叫什么名字?我忘记了。”
“酉阳县龚滩镇的总机?你指的是哪个总机?”
“你忘了吗?当时你去厕所了,是我接的电话,她让我转告你:她通过了你们单位的内部招工考试,由临时工转为正式工了。”
“哦,我想起来了!她……跟你们在查的事情有关系吗?”
“不是,我只是突然想起了她!有一些问题……想问她。你跟她现在还有联系吗?”
阮雁沉默一会,才答道:“她叫熊明艳,我跟她没见过面,只是以前当话务员时,有时因为工作需要配合,在电话里聊过几次。”
“她那次不是说来成都后,要来见你吗?还专门为此打了一个长途电话,怎么到了成都却没见面?”
阮雁低咳一声,“听说她来成都培训时,到话房去找过我,但我那时……已经没有在话房上班了。她应该听说了……我已经调出话房的事情,也许是怕我面子不好看吧?总之没有再来找过我。我们以后也一直没有再联系。”叹息一声,又道:“都过去二十年了,你要是不问起,我还真要忘记了!”
陆欣惭愧道:“是我们三个人害了你!那件事情我们其实一直也很内疚……”
阮雁苦笑一下,“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还说这些干什么!”顿了顿,又说:“不怪你们,本来就是我自己不对。”
“谢谢你!”
挂了电话后。陶春问道:“你真的怀疑那个总机?你们那次在电话里……没有说别的吧?”
陆欣:“我跟她连面都没见过,能说什么别的话?”叹一口气,又道:“这就叫病急乱投医吧!”
陶春又问道:“杜萍那边有进展吗?”
“不知道。听她们的口气,估计不太顺利。我感觉阮雁态度变得有点冷淡了,可能她已对我们的目的有了怀疑吧。”
两人默坐一会,陆欣便进卫生间洗漱去了。
陶春一个人发呆半晌,也起身走到卫生间门口,问道:“我没给厂里请假,下午要去上班,你下午有空吗?”
“有。”
陶春“哦”了一声,说:“如果你没别的计划的话,我建议你下午去26中调查一下我刚才说的那件事情。”
“好。”
“需不需要我跟厂里请个假,我们一路去?只是,我可能不好请假……我那干亲家这两天家里也有事情,不能帮我代班。”
因为陶春的工作时间是实行轮班制,所以没有星期天。
陆欣将嘴里的牙膏泡沫吐到洁具里,说道:“你不好请假就算了,我一个去吧。你刚才说的那对兄妹,叫什么名字?”
“我的干亲家也不知道。她只是听别人说的。”
陆欣嗯了一声,匆匆洗了脸手,走进卧室里,将窗户关上,脱下身上的睡裙,换上一套黑色的套装。
陶春叹一口气,又回到沙发里坐下。
陆欣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走到客厅里问道:“对了,你刚才说那家人时,怎么没提到那对兄妹的妈妈?”
“是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还是你心细一些!你下午去26中找一些知情的老师或学生打听一下,也许能查清这个情况。”
陆欣点点头,忽道:“对了,你老公不是被单位派到武汉学习去了吗?干脆你今晚到我这儿睡吧,大家打个伴。”
陶春奇怪地抬起眼来,虽然两人已很久没有交往了,但毕竟曾今是最好的朋友,所以她一眼就看出了陆欣心里的秘密。“你是不是一个住觉得害怕?”
陆欣点点头。
“好吧。”
陆欣大喜过望,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她正想坐下来,跟她聊一会天。手机忽然响了。
“是杜萍打来的。”她按下接听键:“喂。”
“陆欣,陶春还在你那儿吧?”
“在。”
“那好,你们马上出门,我老公请你们一起去花园路新开的那家鲜羊肉馆吃饭。大家顺便商量一下下一步怎么办。”
“好,我们也正要跟你说一个刚听说的重要情况!”
“什么情况?”
“事情可能跟我们想象的并不一样!算了,电话里说不清楚,见面再谈吧。你们呢?查清楚那个号码没有?”
“查清楚了,李明智座机里的那个号码,跟田敏手机里的号码,的确是同一个号码。”
“哦!”因为早已猜到这个结果,所以并不意外。只是有点奇怪,从刚才阮雁的态度看来,似乎她已不愿帮这个忙,不知杜萍她们是怎么说服阮雁的?
“对了,那个……日期查到了没有?”
“查到了。李明智第一次接到那个电话的日期,真的是5月16日。”
陆欣倒吸一口冷气。
她知道田敏第一次接到那个骚扰电话的时间是上周四,也就是6月11日。
换言之,7月2日就是田敏的凶日!
今天是6月21日,离7月2日只剩下12天!
2
20分钟后,两人到了花园路新开张的“二娃鲜羊肉馆”。
她们刚才在出租车上时,杜萍又给她们打了两次电话,说她们全家已经到了,在里面的“天府厅”雅间里等她们。所以她们一进门,就直接向一名服务小姐打听“天府厅”的位置。并在那名服务小姐的带引下,找到了最里面的那个雅间。
杜萍已经叫了一个中锅,只等客人来点菜。
杜萍的丈夫田道直招呼道:“陆欣,陶春,快请坐。”
陆欣听他今天这么客气,反觉有一点不习惯――田道直虽然只比她和陶春大三岁,但看上去要成熟得多,一看仪表就知道是一个既有文化又有社会地位的成功男人。三十五岁时就已是成都某中学的副校长,如今虽然还没提正,但也升了半格,现在是常务副校长了。
不过,他在陆欣面前一直很随便,甚至有一点不正经。经常当着自己妻子的面,跟陆欣开一些暧昧的玩笑。陆欣离婚后,他更是喜欢占口头便宜,只要不是正式场合,他都称陆欣为“二老婆”。陆欣和杜萍都不太介意。
但今天毕竟心情有异,自己的孩子面临生命威胁,所以他显得有些一本正经。
“陆欣,这家羊肉汤锅味道还不错,刚开业那天我们来吃过。来,你们两个点菜吧。”杜萍边说边把菜单推到她们面前。
陆欣昨晚没睡好,精神不佳,将菜单推给陶春:“你点吧。”
陶春知道大家其实都没心思吃东西,客气两句后,就拿起桌上的签字笔,在菜单上面随便勾了一些菜。
田道直拿过菜单,看点的大半是素菜,接过笔加了羊肉、羊眼睛和羊杂各一份。又问两人要什么饮料。陆欣说算了,下次改个时间大家再好好聚一回。杜萍也说:“她们都不是外人,暂时就点这些吧。”将菜单交给了那名服务小姐。
屋里没有外人后,双方才交谈起来。陆欣对杜萍说道:“刚才我在电话里感觉阮雁有点冷淡,以为她已察觉了什么,还担心她不会帮忙呢。”
杜萍道:“她是感觉到一点了,开始不肯答应。幸好我老公跟了来,阮雁原来认识我老公,她的孩子以前因为转学的事,找过我老公帮忙,所以才同意帮这个忙。”陆欣道:“难怪!”
杜萍又问陆欣刚才在电话里说的新情况是怎么回事,陆欣说:“是陶春告诉我的。陶春,还是你来说吧。”
于是陶春将她了解到的情况重说了一遍。
说话中间,两名服务生端着他们点好的菜进屋来了,等他们退出房间后,陶春才接着讲话。
她讲过后,陆欣又将熊明艳的事情说了出来。
杜萍一家三口听说熊明艳曾是酉阳县龚滩镇的总机后,也觉得有些奇怪。
田道直干行政工作以前,是教数学的,逻辑思维能力较强,沉吟一会,说道:“从你刚才讲的事情本身听来,应该没有什么关系。不过这件事也有点奇怪,熊明艳跟现在出现的两条线索居然都有交叉点!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与我们大家都有很重要的关系,所以还是核实一下放心些。”说完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杜萍问道:“你给谁打电话?”
“给酉阳县中学的一个老师打电话,请他帮忙查一下。”
杜萍觉得有些突兀,本想建议他怎样说话,田道直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屋里所有人都停下来,紧张地看着他。
几秒种后,电话通了。田道直在电话里与那个老师寒暄几句后,便把话题扯到正题上:“明秋,我想麻烦你帮我查一个人的电话号码。她是你们县龚滩镇原来的邮电局的一名职工,名字叫熊明艳。……嗯,对,名字叫熊明艳!……没什么大事,是我的一个朋友有点事找她,请你务必帮我查到她的电话号码……对对,我的朋友现在在我家里,这件事比较急,请你尽快查到她的号码,并给我来个电话。……啊,那谢谢了!好,好,我们过会再联系!”
啪地一声关上手机盖后,田道直才对四位女士解释道:“他是我以前教过的一个学生,现在酉阳县第二中学教体育。他对我很尊重,这个人办事很认真、踏实。他答应马上帮忙查一下,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就有消息。”
杜萍对自己丈夫的能力一向有信心,对陆欣两人说道:“我连早饭也没吃,肚子有点饿了,我们开始吃吧。”
陆欣也没吃早饭,说道:“我也有点饿了。”
大家吃了一会后,田道直说道:“你们刚才说到的26中的那两个学生的事情,其实我听说过,只是不清楚一些细节,刚才听你们说后,确实跟我们遇到的事情很相似……”
陆欣说道:“我吃完饭就去26中调查这件事。”
杜萍道:“我们一起去。”
田道直说:“那儿的校长和一些老师都认识我,我去不太方便,就你们几个先去调查一下吧。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要让人对你们的真实目的产生怀疑。”
大家商量一会后,那个体育老师便打电话来了。大家停下交谈,神色紧张地看着田道直。
田道直清了清嗓子,问道:“这么快就打听到了吗?……嗯,嗯!……好,感谢,感谢。”
嗯啊一阵后,挂了电话。
杜萍急切地问道:“怎么样?”
“还没查到。他已经给龚滩镇电信和邮政两个单位都打过电话了,都说没听过这个名字。他说再向酉阳县城的电信、移动和邮政查一下。过会再给我打电话。”
杜萍责怪道:“既然没查到,打电话来做什么!”
田道直道:“他怕我们等得着急。”
杜萍叹了口气,又问陆欣:“名字没说错吧?”
陆欣道:“是阮雁说的,应该不会有错。”叹一口气,又道:“没问到也不奇怪,毕竟过去了二十几年,人事有些变动也很正常。上次我带田敏去找阮雁时,那些年轻营业员也根本不认识阮雁。”
田敏没有说话。
从头到尾,她一声不吭,就象一个哑巴一样。
陶春说道:“都二十几年了,有可能工作早调动了。”
田道直道:“但只要她还在原来的单位,县城就应该查得到。”
大家心事重重地边交谈边等酉阳那边的消息,其间田道直又接到几个电话,但都是学校同事打来的。
眼看已经过去了一个钟头,那边仍无动静,陶春道:“我还要上班,想先走一步了。”
陆欣道:“要走一起走吧。”
杜萍、田敏也站起来,田道直也不挽留客人。“我去结帐,你们先走一步吧,不用等我了。”
四个女人出门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26中。
陶春因为要去上班,中途下了车。
杜萍、田敏、陆欣乘车到了26中大门口后,才发现这是一所封闭式管理的学校。外人很难混进校门。
今天是星期天,学校不上课。她们在校门外站了一分钟,才看见两个初中女生走出校门来。
杜萍冒失地迎上去,问她们:“两位同学,跟你们打听一件事,听说你们学校去年冬天死了两个学生……”
话没说完,一个女生就说:“不清楚,你问别人吧。”两人象避神经病一样避开杜萍,快步离去。
田敏见到母亲的狼狈样,有些生气,说道:“我一个人进去打听。你们在大门口等我。”不待两人答应,便大步走向校门。
看门的两个保安以为她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没有拦下她。
杜萍陆欣两人站在校门外的一株柳树下等了二十几分钟,田敏才终于出来。
“怎么样?”杜萍急切地问道。
“打听到了,但情况跟陶阿姨说的不太一样。那两个学生,哥哥叫张高水,妹妹叫张金花,他们老家并不是酉阳县龚滩镇,而是酉阳县丁市镇。他们家跟龚滩镇根本没什么关系。只是他们的爸爸出车祸的地点在龚滩镇境内。”
陆欣杜萍对视一眼,心里均想:“不是酉阳县龚滩镇的人,那调查熊明艳还有意义吗?”
呆了一会,陆欣又问:“打听到他们的妈妈的情况了吗?”
“听一个自称跟张高水很要好的男同学说:他们的亲妈早已死了,他们家在成都买有一套商品房,现在只有他们的后妈住在屋里。”
陆欣道:“哦!那你问到他们家的住址了没有?”
“问到了,就在这所学校后面的月光小区。那同学只去玩过一次,说好象是小区B栋13楼12-7。”
杜萍问陆欣:“只有他们的后妈住在那儿,还有必要去吗?”
陆欣道:“反正来了,就去问问吧。”
三人向学校保安问明月光小区具体位置后,跟着一条林荫小路寻去。
走了两分钟路,杜萍的手机响了。她从挎包里拿出手机一看,见是田道直打来的,赶忙按下接听键。
陆欣田敏停下脚步,看着她。她们都以为田道直打电话来是想了解一下她们这边的情况,不料杜萍一听电话神色就变了:“什么?……哦,什么时间的事情?……二十二年前?哦……”
陆欣田敏对视一眼,都紧张地围到她身边。
杜萍和丈夫讲了几分钟后,才挂了电话。
陆欣问道:“是不是酉阳那边有消息了?”
杜萍有些恐怖地看了两人一眼,说道:“是,那个熊明艳真的死了!时间是1986年,几月份暂时还没打听清楚,但肯定是热天。”
1986年?!
陆欣心里一沉。那一年,正是她们高中毕业那一年,也是熊明艳工作转正,到成都培训那一年!
难道真的在那一年里,她们和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家呆了一会,陆欣才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具体情况还不是很清楚,听说是发生了车祸。熊明艳在成都培训完毕后,在返回酉阳县时,客车在距离龚滩镇大约20公里的地方翻了车,掉进了乌江里!全车人都死了!那个地方路况并不坏,但可能是那天晚上在下大雨的原因,路很滑,所以出了事。听说出事地方的悬崖距离下面的乌江有100多米高!”
3
陆欣惊得呆住。
本来,当她听说那对姓张的兄妹,老家并非酉阳县龚滩镇,而是酉阳县丁市镇后,心里对熊明艳的那一点点怀疑已经打消,她自己本来也认为怀疑熊明艳实在牵强附会,缺乏依据。
但听到这个惊人的车祸后,她心里又大起疑云。
今天一连听说了两起车祸,这两起车祸都发生在酉阳县龚滩镇境内,两起车祸出事地方的悬崖距离下面的乌江都有100多米高!
这两起车祸会不会是发生在同一个地方?
如果是,是巧合,还是……
杜萍田敏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三人面面相觑,半天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田敏才小声问道:“妈,陆阿姨,你们真的从来没遇见过那个……熊明艳?”
“妈真的不认识她!她的名字,我也是今天才听说的。”
田敏又看向陆欣。陆欣对杜萍说道:“我认为,我们一定在哪儿遇见过她。否则她不会无缘无故地找上我们……”
杜萍:“有可能!陆欣,我们是不是在她来成都培训时,跟她在哪儿遇见过?只是我们不知道她的名字而已。”
“这种可能性很大。”
“你认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觉得……与其我们几个人整天这样胡思乱想,倒不如亲自去酉阳县龚滩镇一趟!如果我们看到了熊明艳的相片,说不定就会想起来了!”
田敏立即附和:“妈,我明天不去学校了,反正我们课也上完了,这周只是举行期终考试,我请假跟你们一起去酉阳!”
杜萍迟疑一下,同意了:“也好,明天你给老师请个病假吧,算了,还是我给你们班主任打个电话。”又问陆欣:“你请假方便吗?”
陆欣避开她的目光,“应该没问题。反正我有15天年休假,干脆就从明天开始请假。”
XX水泥厂的副厂长唐亮运,年轻时追求过陆欣,虽然被陆欣拒绝了,但两人之间并没有象有些男女一样,恋人做不成,就翻脸成仇人。他们之间一直关系较好,甚至因为年轻时有过那么一段故事,关系反而比较融洽。陆欣平日有个什么事需要请假,他基本上是一说就应。
陆欣道:“我、你,还有陶春,我们三个人都去。因为我有一种预感:即使我亲眼看见了她的相片,也有可能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她,所以最好大家一起去,或许我们三人中有一个能认出她来也不一定。”
“说的是,她跟我们应该没什么特别的交道,否则我们不可能完全想不出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不过、陶春可能不好请假,你看她今天那个样子,连半天假都不好请!”叹息一声,又埋怨陶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连命都……还把上班看得那样重要做什么!”
陆欣轻轻叹息:“她今晚住我那儿,我跟她好好谈谈。她要是实在不好请假,就我们两人去吧。如果我们两个看见了相片也想不出在哪儿遇见过她,我们也可以设法带一张相片回来,让她再看看。”
三人商量定后,又继续向前走去。
工夫不大,到了月光小区。她们找到B栋13楼12-7后,很幸运地见到了那对张姓兄妹的后妈。
因为那家人有私家车,所以她们想象中这位后妈可能比较年轻漂亮,但实际上对方的年纪跟陆欣杜萍相若,都是四十一二岁的样子,不过,可能是赚钱比较辛苦,相貌要显老许多,身材也很胖,穿著打扮就跟她家这套大户型商品房的装修一样,很俗气,完全没有品味。
“你们找谁?”中年女人开门后,奇怪地看着三位陌生来客问道。
陆欣:“请问这儿是张高水、张金花的家吗?”
“是。你们是什么人?”
“你就是张高水、张金花的妈妈吧?”
“是。”
杜萍接过话头,说道:“我是XX区地税局的,她是XX水泥厂的,这是我的女儿。我们想找你了解一些有关他们两兄妹的事情,我们能不能进屋里说话?”
中年女人犹豫一下,说道:“进来吧。”
三人换上中年女人从鞋柜里找出来的10元3双的廉价拖鞋后,进了屋子。
中年女人显然对三人还有些警惕,请她们在沙发里就坐后,也不为客人倒一杯水,自己就坐了下来。
“大姐,请问你贵姓?”
“我姓马。”
陆欣点点头,为了打消对方的疑虑,她也不再浪费时间,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先将田敏最近遇到的怪事事讲了一遍,然后问道:“我们听说张高水、张金花兄妹俩出事前也曾出现过类似情况,所以才冒昧地前来……”
中年女人听完她的讲述后,长长叹息一声。“那要让你们失望了!我和他们的爸爸,也听到过这些情况,他爸爸还专门去移动公司查过话单记录,不过没有查到。”
三人对视一眼,陆欣说道:“你们没有查过他们的手机吗?”
“没办法查呀,否则我们又何必要去移动公司查。”叹一口气,解释道:“张高水是去年10月26号上晚自习课时,不晓得什么原因,一个人跑到学校的实验大楼天楼上面去了,结果不小心摔下来死了!他的手机也摔坏了。张金花是11月14号晚自习时间上厕所时,突然死在了女厕所里!她的手机落到厕所里了,所以我们根本没法查他们的手机。他们爸爸听到一些同学的议论后,专门跑去移动公司查了话费详单,但都没有查到什么问题。”
三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可能是已经用不着,也可能是怕吓着她,三人似有默契一样,都没有说出她们已经查出那个号码的事情。
宾主双方沉默小会后,杜萍又问到他们爸爸出车祸的事情。中年女人叹了口气,说道:“他们一家人命都不好!他们爸爸名叫张明,年轻时开过馆子、杂货铺、还做过服装生意,总之什么生意都做过。十一年前,他们两兄妹的亲妈死去了,他们爸爸就一直在成都做小吃生意。辛辛苦苦干了十一年,总算有了一点积蓄。上前年才买了这套房子,本来以为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哪知……唉!一家人接二连三地死去!他们爸爸出事那个地方我去看过,听当地农民讲,那地方确实很邪。听说就在那个地方,在他们爸爸之前,就发生过两起车祸!”
“两起车祸?!”陆欣杜萍惊异地对视一眼。
“你们听我讲嘛――上前年,听说彭水县XX局的一个副局长,有事情要去酉阳县,结果车子在路过那儿时,开得太快,刹车又突然失灵,结果翻了车,车上坐有三个人,其他两个屁事没有,就那副局长一个人从车里滚出来,落到下面的乌江里死了!”
“去年五一节,酉阳县的四个无业青年,开着一辆租来的小车上重庆去耍,他们的车经过那儿时,其中一个人谈到了那个副局长的车祸,几个人就叫停下来看看,其中一个人还带着自己5岁大的侄儿,那孩子下车后,就站到悬崖边解小手,年轻人觉得危险,叫他退后一点,那小孩很调皮,听了故意又往外站了一点,那年轻人骂了一句,走上前去拉他,哪想到那小孩身子突然往旁边闪了一步,结果那年轻人反而脚下滑了一交,摔落下崖死了!”
三人听到这两起车祸,心里又惊又疑。
“原来那地方还发生过两起车祸!这两起车祸,是偶然发生的,还是也跟那件事情有关?”
大家发呆一会,杜萍才问道:“听起来是有点邪,除了这两件车祸,还有吗?”
中年女人听了迟疑一会,才说道:“二十二年前,那儿也出过一次车祸,而且还是一次特大交通事故!当时一辆成都直达酉阳的长途客车就是在在那儿出事的!听人说那次一共死了三十四个人!”叹一口气,又压低声音说道:“听好多人讲,那儿之所以很邪,就是因为那三十四个冤魂不散,在找替死鬼,所以才出了这么多起车祸!当然,那些都是一些迷信的说法。”
三人听说二十二前那起特大车祸,果真跟张明那起车祸发生于同一地点时,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怖感。
陆欣想了一会,问道:“我过去听别人说过,从酉阳县龚滩镇来成都,先要走两天水路,到了重庆后再转车,怎么这些人都是走的陆路?”
“十几年前是这样,不过,陆路那时也在走。因为从酉阳龚滩到重庆,是下水,船行得快,所以很多人都坐船,但从重庆回酉阳就是上水,船特别慢,所以很多都会选择坐车。现在,重庆至酉阳没有客船了,客人都是坐车。”
陆欣哦了一声,心里暗想:“难怪熊明艳会坐车,要是她当年选择乘船,就不会遇到那场车祸,我们也不会……”
一直没出声的田敏忽然问道:“阿姨,请问你老家是哪儿的?”
“我跟他们爸爸一样,都是酉阳县丁市镇的,我家就住在镇场上,张明老家是丁市镇桃树乡。”
“请问阿姨,你认识一个叫熊明艳的人吗?”
“不认识。她是什么人?”
“她……就是你刚才提到的那次特大交通事故里死去的一个人。”
“哦!她跟你们是什么关系?”
“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听说过这个人,她以前在龚滩镇做过总机。”
“哦。”
陆欣干咳一声,插话道:“不好意思,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想问一下:你的老公认识熊明艳吗?”
“……应该不认识她吧,我跟他们爸爸结婚九年多了,但从来没听他提过这个名字。”
陆欣看了一眼杜萍,又问道:“你确定你刚才讲的那几次车祸,包含二十二年前的那次车祸,真的都是发生在同一个地方吗?”
“不会有错。他们爸爸出车祸后,当地政府马上组织了人员负责打捞尸体,有好多当地农民都跑到乌江边去看闹热,我就是听他们说的。”
陆欣她们又寻问了一些问题后,见她已谈不出新的东西,于是道谢告辞。
4
她们乘电梯下楼后,杜萍立即给丈夫田道直打电话讲了刚才调查的经过。
陆欣一边默默步行,一边沉思。忽然想起她们忘了问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二十二年前的那起特大交通事故,究竟发生于几月几日?
她本想打断杜萍的电话,告诉她这个疏忽,但见杜萍正神色郑重地听电话,猜想一定是田道直在帮助分析这些刚调查到的信息,心想还是等她们打完电话再说不迟。
但杜萍的电话象永远讲不完一样,眼看已走到月光小区大门口了,她还是跟丈夫讲个不停。陆欣摇了摇头,想道:“算了,懒得回去问了,那个张大姐根本就不认识熊明艳,那几起车祸她也只是听别人讲的,估计她也不清楚二十二年前那起车祸发生的准确日期。”
又想:“那次车祸,全车乘客都死了,一共是三十四个人,象这样大的交通事故,肯定会上成都日报、成都晚报或者其他一些报纸(那时重庆尚未直辖,酉阳县棣属于四川管辖)!如果能设法查阅到当年的旧报纸,一定能查到关于那次车祸的新闻。只是……这个办法有点麻烦,我们几个都没有熟人在报社工作,想查阅二十二年前的老报纸很难。除非田道直在报社有熟人……
“最简单的法子其实还是去酉阳县龚滩镇调查,听阮雁讲:熊明艳当年因为父母都是农村户口,所以不能接她父亲的班,他父亲求了一些领导后,人家才答应让熊明艳在当地邮电局做一名临时工。可见熊明艳的户口一定是龚滩镇。现在镇上的邮政和电信人员虽然不知道她这个人,但龚滩镇想来也没多大,一定有人认识她的亲人,只要找到她的亲人,或者看到她的……墓碑,就能查清楚那次车祸发生的时间。”
三人出了月光小区后,沿着人行道向前步行了将近10分钟,杜萍才终于打完了电话!
“你老公怎么说?”陆欣问道。
“我老公认为我们确有必要去龚滩镇一趟。他还在电话里跟我分析了很多条理由。本来我还有点担心我们调查熊明艳,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只会白白浪费时间,但听了我老公的分析后,我觉得我们可能真的是歪打正着!我老公说:虽然要证明熊明艳就是那个打电话的女生,有点缺乏依据和说服力,但如果反推回去,我们的调查方向却又好象正确。”
陆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来听听。”
“第一,我们从很多现象发现那个号码应该是一个总机号码,她恰好做过总机;
“第二,有一些总机不具备的功能,比如阮雁说的主叫控制功能,但假设那个操作总机的人是一个……,那就完全有可能了!
“第三,虽然张高水、张金花他们老家并非酉阳县龚滩镇,但他们兄妹俩出事前遇到的一些情况,跟李明智和田敏遇到的情况极其相似,因此我们可以认为给他们兄妹俩打电话的那个人,与我们调查的那个人其实是同一个人。
“第四,从总总迹象看来,对方显然不是一个……活着的人。熊明艳恰好又符合这个重要条件!”
陆欣点头同意,问道:“你老公对我们刚打听到的另两起车祸有什么看法?”
“他说另外两起车祸如果也与我们在调查的事情有关系的话,那事情的真相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但现在时间紧急,我们已来不及一件一件地去调查了。所以还是去调查熊明艳直接一些。另外……”她犹豫一下,又小声说道:“我老公还说了,我们只有查明那个女生是谁,她有什么怨念,才有可能找到求生的办法。”
陆欣倒吸一口凉气。
她想起几年前看过的那部日本恐怖片《午夜凶铃》里的情节:那对夫妻为了挽救自己的孩子,想方设法地调查已经死去的山村贞子,并帮山村贞子完成了她生前没能实现的一个愿望,于是他们的孩子终于得救。
“可是,我们的事情跟那个电影里的故事并不完全相同,那对日本夫妻本身跟山村贞子没有结下仇恨,他们只是无意间接触并卷入了那个恐怖事件当中,所以他们还能设法自救,我们却很可能跟熊明艳直接发生过什么事情……”
杜萍又说道:“我们这次去龚滩镇,除了要设法找到她的亲人,并看到她的相片外,还应该调查一个重要事情。”
“什么事情?”
“就是那个六位数的电话号码,如果我们能查明那个号码,是龚滩镇以前的总机号码的话,那就确信无疑了。”
陆欣点点头,没有说话。
她们又向前行了一小段路后,杜萍说道:“我的脚都走痛了,我们拦一辆出租车回去吧。”三人于是停下来,站在大街边等出租车。
“陆欣,晚饭到我家去吃。”
“算了,太麻烦了,我回家下碗面条就成。”
“不麻烦,我们称点烧腊回去,然后熬一点绿豆稀饭吃。过会我再给陶春打电话,叫她也到我家去吃晚饭。大家正好商量一下去龚滩镇的事情。”
陆欣听她这样说,便同意了。
三人站在大街边等了五六分钟,都没等到一辆空出租车经过,正感焦躁,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吵闹声。循声看去,原来是前面那个天桥上有一对男女在争吵。因为相隔较远,听不清楚他们吵些什么,但看两人样子,似乎是夫妻。
那对男女开始还吵得不太凶,但见停下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好象吃了兴奋剂一样,两人的声音越来越高起来。
那男人突然冲上前去,抓住那女人的头发,举起老拳,一顿暴打,那女人被打得满脸是血,跪在地上大哭起来。那男人见围观者越来越多,也有点怕了,飞快地跑下天桥逃走了。
待那男人不见踪影后,一些围观者才上前去帮助那个满脸是血的女人,陆欣她们的视线也被围观者们挡住,看不到那个女人了。
“那个男人真没素质,要是我,非跟这种猪狗不如的男人离婚不可!”杜萍义愤地说道。
陆欣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两人随意谈论、感叹一阵后,终于拦到了一辆空着的出租车。
杜萍怕陆欣待会跟她争付车费,打开前车门,坐到了副驾位置上。
陆欣知道她的心思,坐进车后,正想从提包里取出车费预备,忽然,她想起一件事情,不禁全身一震。
杜萍没有发觉陆欣神色有异,上车后继续发表一些关于世态人心的感想。
说了几句,见陆欣没有吭声,回头看她一眼,才发现她正在出神。
“喂,你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
陆欣一惊,回过神来,“没……没想什么。只是有点累。”
杜萍看了看她,虽然有一点怀疑,但因为身边有个司机,也不好多问。
三人一时都不开口。司机觉得气氛有些压抑,便放音乐给客人听。
陆欣在心里默想了小会刚才突然想到的那件事情后,便不再胡思乱想。
“那件事情无论时间还是地点,都对不上。不可能的。”
见大家都沉默不语,索兴闭上双眼,头枕在靠背上休息。
第八章两张车票
1
6月22日,星期一,上午11点29分。
陆欣、杜萍、陶春三人乘坐K578次成都至长沙的列车,前往酉阳县。
田敏本来也想去,但父亲田道直认为没有必要。一是耽误期终考试,二是她根本没见过熊明艳,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留在成都,和他一起去成都XX报社查阅1986年6至9月的旧报纸(田道直与该家报社的一名编辑认识,如是别事,他不会求一个没有深交的编辑,但此事悠关女儿甚至全家人的性命,他也只好老着脸皮去找人家。因为不知道二十二年前那起车祸发生的具体时间,所以将查阅范围定在夏季那几个月份。)
火车开了整整9个半小时,才于当晚20点54分到达了酉阳县火车站。
酉阳县位于重庆市东南部,与湖南、湖北、贵州毗邻。是重庆市面积最大的县,有渝怀铁路、渝湘高速公路、319国道通过。县城距离成都大约677公里。
三人虽然买的是软卧票,但坐了一天火车,还是十分疲惫。乘出租车进了酉阳县城后,随便找了一家小馆子吃了晚饭,然后就住进了一家在当地还算够档次的宾馆。为了节省经费和方便交谈,她们要了一个三人间。
刚才她们打的进城时,粗粗看了一下县城风貌,又听司机介绍了一些情况,所以知道这个这个小县城只有一条街道,别说她们的心情和体力都不佳,就算没有这两个原因,这座小县城也实在没有可逛之处,所以她们住进宾馆后,就直接洗澡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7点15分,三人便退了房间,提着简单的行李,到街上找家小吃店,吃了一碗牛肉面,然后就去车站赶车,9点16分,终于到达此行的目的地――龚滩镇。
龚滩镇是酉阳县的一个重要乡镇。地处重庆市酉阳县、彭水县和贵州省沿河县的交界处,也是乌江、阿蓬江的交汇处,水陆交通都很便利。
龚滩镇是个有名的古镇,源自蜀汉,置建于唐,已有1700余年的历史。在这个古镇上,不但随处可见到一些历史古老的老房子,而且还能看到许多独具韵味的纯木吊脚楼。这些吊脚楼大多依山傍江建成,飞檐环廊,风格独特。这些吊脚楼最年轻的已有百多年历史,“年老”的则有四五百岁了!2001年10月,龚滩古镇被评为重庆市十大历史文化名镇之首。
古镇脚下,便是长江上游四大支流之一的乌江,江水波急浪涌,险滩突兀。乌江对岸,是一座高山,山势峥嵘,峭壁如削,与这座千年古镇隔江相望。2002年举办的“中国重庆酉阳首届国际攀岩挑战赛”,就是在这面与古镇隔江相望的万仞绝壁上进行的。
三人对这座老镇的风貌,虽然也有些好奇。但毕竟不是来旅游的,向人打听清楚邮政局和电信局的所在后,便径直去了较近的邮政局。
到了邮政局后,她们先向工作人员寻问,果然,这些年轻职工都不认识熊明艳。她们又冒称熊明艳的高中同学,在附近找一些老居民打听。
工夫不大,她们终于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卖部里找到了一个认识熊明艳的老人。
这位老人年约六十岁,儿女都在广东打工,只有他和老伴两人在家。老人说:“你们说的这个人我认识。她爸爸以前是这儿邮电局的老局长,名字叫熊平天。”
三人激动地相视一眼,杜萍道:“原来她爸爸还当过局长!”
“是呀,她爸爸是个好人,以前我做小吃生意时,她爸爸经常照顾我的生意,我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他的的胃口很好,每顿要吃两大碗面条才够。”
这位老人以为她们真是熊明艳的高中同学,所以说话毫无顾忌。只是,他的思路有点不清楚,明明人家向他打听熊明艳的事情,他却老是回忆她的父亲熊平天。
三人耐着性子听了一会,总算对这位老支局长有了一些了解。
熊平天从18岁进邮电局开始,就一直在这儿工作。他当过投递员,也当过十多年的乡邮员,还干过总机、营业员,到了50岁时才终于当上了龚滩镇邮电支局的支局长。
在支局长位置上干了五年后,就光荣退休了。
他有两个孩子,儿子熊满还没结婚就得癌症死了。所以熊平天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女儿熊明艳的身上。但因为是农村户口,熊明艳不能接班。他就仗着一点老面子,进县城找了几次领导,人家才答应让熊明艳当临时工,在龚滩镇邮电支局做话务员。
老人讲到这里,长叹一声,说道:“他的女儿在这儿做过一段时间的总机,可惜运气不好,工作刚转正,就出车祸死了!”
杜萍问道:“老人家,虽然熊明艳已经死了,但我们反正也来了,还是想去她家看一看,麻烦你告诉我们:她家住在什么地方?”
老人说道:“她家不在这儿。熊平天退休后,就回老家去住了,他以前住的宿舍留给了熊明艳住。熊明艳死后,单位就把房子收回去了。前几年邮政局拆了老房子,修了新楼房。”
三人一惊,陆欣问道:“她老家是哪儿的?”
“她老家是丁市镇……桃树乡,是哪个村的?我就记不起了。”
三人听了都大吃一惊,原来熊明艳的老家是丁市镇桃树乡!那不是与张明是同乡吗?为何张明的妻子说不认识熊明艳?
怔了一会,陶春才道:“那对兄妹的后妈不是桃树乡的人,她不认识熊明艳也很正常。”
陆欣杜萍心里均想:“原来那家人还是跟熊明艳扯上了关系!如果害死张明和他儿女的人真的就是熊明艳,那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她居然将张明一家三口全害死了!”
三人沉思一会后,又向老人打听熊明艳的事情,但老人东拉西扯半天,几乎都是在谈她爸爸的旧事,最后才说了一句:“熊明艳我不是很清楚。你们可以去问一下李素珍,她以前也是邮电局的总机,而且还是她教熊明艳当总机的。”
“哦!那麻烦你告诉我们,她家住在哪儿?”
老人走到大门外,手指前面那条青石板小路:“跟着这条小路,往前走200米就到了,她家门前有个家俱店。”
三人道过谢后,便又去找那位退休的老总机。
李素珍不在家,她老伴说她到别人家里摆龙门阵(聊天之意)去了。听说三人是从成都来的,有事要问自己老伴后,这位大爷热情地让她们就坐,为客人沏了茶水后,便跑出去将老婆叫回家来。
李素珍实际才五十六岁,但很显老,整个人看上去象是一个农村家庭妇女。宾主双方客套一番后,性急的杜萍就道明来意。谎称她们三人是熊明艳高中时的同学,现在成都工作,因为有事来酉阳,所以顺便来看望老同学。
李素珍想起自己的徒弟熊明艳,也很感叹。沉吟一会后问道:“你们到底想了解她的哪方面情况?”
“只要是关于她的事情都可以。比如说……她是怎么死的?她以前工作的一些事情,还有,她生前是否有……有什么心愿没有完成等等。”
李素珍默想一会,讲道:“熊明艳跟她爸爸性格不一样,她爸爸很老实,不大爱说话。她这个人很热情、开朗,特别爱说话,记得她当总机时……”苦笑一下,说道:“本来她人都死了,我不该说她的坏话,不过,我讲的是实话。”
顿了顿,接道:“她工作还是很认真负责的,也很有干劲,就是有一个毛病,她特别爱打私人电话!她利用当总机之便,经常在电话里跟人聊天。据我了解,跟她经常聊天的几个人,都是县城里的年轻人。她这个人特别话多,往往跟人家一聊就是几个钟头,甚至听一些同事讲,她有时上夜班时,会跟人聊个通宵!”
三人无言对视一眼,均想:“这点倒跟我们调查的那个女生性格相似!”
陶春干咳两声,问道:“她是在跟人交那种朋友吗?”
“怎么说呢?可能有那种想法吧!”哈哈笑了几声,李素珍又说道:“这里悄悄说一句,她这个人,人还是好人,就是可能有点好高务远,不甘心做个乡下人,总想凭着自己样儿还长得不错,想嫁到县城里去。所以她喜欢跟县城里的男青年聊天。你们还别说,因为她样儿长得可以,声音又很好听,特别是在电话里,听上去更是好听,所以当时还真有几个青年人喜欢她。其中两个人还跑到我们这儿来看过她!”
陆欣轻叹口气,问道:“你的意思是……她是一个很风流的人吗?”
“那也不是这个意思,她虽然喜欢跟男青年在电话里聊天,但也没见她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她只是幻想嫁进城里而已。其实我们农村的姑娘,大都有这种想法。特别是那些自以为长相还可以的姑娘。因此,也不能说她就有什么不对。听人说,她也进县城去见过一两个在电话里认识,并谈得来的人。”哈哈干笑两声,又道:“就跟现在有些年轻人去见网友那意思差不多!不过,现在的人思想开放了,去见网友,多半都是……没什么好事。二十年前,那个年代到底不一样,人还是没开放到现在这个地步,所以她也只是去见见,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三人听李素珍谈了两个钟头后,已基本了解了熊明艳这个人,为了节省时间,杜萍打断了她的回忆,问了几个重要的问题:
“大姐你在这个地方做了十年的总机,想来对总机号码应该记忆很深刻吧,不知你还记得以前熊明艳工作时,这里的总机号码是多少?”
李素珍谦虚地笑了一下:“那当然记得了,不光是总机号码,就连一些电报代码,我都还能记得好多!”她又解释道:“我们当总机的,不但要负责接转电话,还负责收发电报。”
“啊,是吗?那请问总机号码是……?”
“我们总机有两条线路与县城相通,这两个号码,一个是※※※098,一个是※※※099。”
※※※099!
这正是她们一直在查的那个六位数的电话号码!
2
虽然这个答案并不出人意料,但真的得到证实后,她们还是非常震动。
三人呆了一会,杜萍才又问道:“我们听说熊明艳的老家是丁市镇桃树乡,不知熊明艳死后埋在哪儿?如果方便的话,我们想……去看看。”
“自然是埋在老家了。她本来就不是这儿的人,只在这里当过几个月总机。你们既然是她的同学,怎么不知道她一直住在丁市?”
陆欣见杜萍神色有些谎乱,忙帮忙圆谎:“我们从来没去过她家,只知道她爸爸在这儿工作,以为她……每学期放假后就住在这儿。”
“不是。他爸爸虽然在这儿上班,但她们全家还是住在丁市老家。她的初中、高中都是在丁市中学度过的,每学期放假后都直接回老家了。其间只来龚滩耍过几次。她没读完高三,就到这儿当了话务员。唉,早知要出那场车祸,当初还不如不来当临时工!”
“原来她初中高中都是在丁市镇中学读书!”陆欣杜萍对视一眼,暗暗庆幸她们刚才没有胡说读书的事情,否则就露馅了。
陶春问道:“你知道她们老家在桃树乡哪个村吗?她老家还有些什么人?”
李素珍叹了口气,“不太清楚。她哥哥在她车祸前两年就病死了,她死后,家里除了父母外,本来还有一个外婆,但都过二十几年了,她的外婆多半已经不在了!”
杜萍看了两个朋友一眼,问道:“她爸爸已经退休二十几年了,算起来现在也有七十多岁了,不知还在不在……”
李素珍苦笑道:“她爸爸退休后,就很少来龚滩了,我起码有十几年没看见过他了。”
杜萍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问道:“现在还有车去丁市吧?”
“客车倒是有,只是有点难等。你们要是赶时间,可以包一辆长安车,只是钱要多一点。”
“从这儿到她老家桃树乡,需要多少时间?”
李素珍默算了一下,说道:“可能要下午5点左右才能到。”
杜萍想到女儿连今天在内,已只剩下10天时间,哪里还敢耽搁,说道:“现在才11点半,我们走吧。”
离开李素珍家后,杜萍问两人中午饭想吃什么,两人知道她心里比她们更焦急,都说吃饭太耽搁时间,随便买点东西,在车上吃吧。
三人在路边一家小吃摊子买了几个冷馒头和三瓶矿泉水后,到街上找到一辆正等客的长安车,谈好价钱后,就上路了。
长安车载着她们在颠簸的农村公路上开了近两个小时,才到了丁市镇。
她们看见公路下面有一条河沟,河沟对面一片树林后面隐约可见到一所学校,便问司机那是什么学校。司机说:“这是丁市中学,是酉阳第三中学。我的初中就是在这儿读的。我老家是万木乡的。”
“哦,这就是丁市中学!”陶春道。
三人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这所被树林、山峰环抱其中的中学校,心里都在默默地想:这儿就是熊明艳曾今学习过的地方。
长安车又向前开了两分钟后,便进了丁市镇。丁市镇比龚滩镇要小许多,只有一条街――其实算不上是街,就是这条公路的一部分。车子行驶不到1分钟,就出了小镇。
又往前行驶两公里后,前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司机说道:“左边那条马路就是通往桃树乡的。”
三人朝前看去,只见那条马路两边种着稀疏的树木,路面上铺了一层鸡蛋大小的碎石。路边一根电杆上,有一个用浅兰色油漆喷着电信的牛头样图标,图标旁边写有杆号:
丁市至桃树乡P0015
“这条马路是新修的吗?”陆欣问道。
“是呀,今年三月份才正式通车。我觉得这条路修好后,最受益的是中学生了!以前桃树乡的学生,要来丁市中学读书的话,都得靠两条腿走路。最远的要走六七十里山路!”
“是吗?”
“所以这些农村学生都住校,只有周末和假期才可以回家。不过,周末回家的人很少。我记得我读初中时,通常一个月才回家一次,每次回家都要带一瓶家里的杂海交到学校,每次在学校食堂打了饭菜后,都会回到学生宿舍,加一点自己的杂海交!”他舔了一下有些发干的嘴唇:“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当学生的生活最有意思!”
陆欣轻叹口气,“是呀,每个人回想起自己的青春,都会很留念。”
陶春插话道:“你们万木乡也是由丁市镇管辖吗?”
“以前是,但现在早已不由丁市镇管辖了!重庆直辖后,乡和镇是平级机构了,谁也管不了谁。”
“啊,这样说桃树乡也不由丁市镇管辖吗?”
“当然!”
三人面面相觑,“怎么我们在龚滩听人说某人老家是丁市镇桃树乡呢?”
司机哈哈笑了几声,说道:“那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你别听那些人乱说,那些人要么是说顺口了,要么是不关心这些事情。”
三人刚上车时,很少与司机交谈。直到看见丁市中学后,双方才似找到了共同话题。司机一边开车,一边谈论自己在丁市中学读书的往事。虽然他谈的只是他的经历,但三个女人却似乎想通过他的过去,看到另一个人的过去。
过了一会,前面的公路便全是上坡路了。车子跟着蜿蜒曲折的公路,一路向高地开去。三人眼见坡势越来越高,怕影响司机开车,便都沉默下来。
司机看出她们的心思,也不好再聊天,紧握方向盘,全神贯注地驾驭。
爬上几段高坡后,前面的道路才稍微平缓了一些,司机也加快了速度。
一个弯道接一个弯道地扑面而来,一行又一行的杂木林飞快地向后退去。
又行一阵,杂木林便越来越少了,道路两边开始出现房屋和田地。
“还有多远?”沉默许久的杜萍忽然问道。
“已经到了。”
三人听了都来了精神,坐直身子朝前面车窗看去。
可是,前面除了延伸无尽的公路和连绵起伏的山林,哪里有场镇?
她们正感纳闷,忽见前面公路上出现了几个农民。看他们都背着背篼的样子,似乎刚从镇上出来。
他们一路上遇见了好几拨大步流星赶路的农民。
“今天是桃树乡赶场天。”司机说道。
陆欣道:“哦。”
又转过一道山弯后,他们才终于看见远处出现了一个场镇。
车子开进桃树乡场上后,杜萍一看手机时间,已接近下午5点。
赶集的农民大半已经离去。一些生意不好的人已经灰心,正在收拾摊子,准备走人。只有少数一些门市部和地摊前还围着一些人,让人还能感受到一点赶集的热闹气氛。一个农民用一根棍子驱赶着刚买下的两头小黑猪儿,一边朝场外走,一边不时与路边的熟人打招呼……
3
三人正不知在哪儿下车好,司机忽将车停在了路边。朝一个小酒馆里大声喊道:“何文书,何文书!”
“唉呀,老同学你好!”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正坐在柜台后用计算器算什么,听见叫唤,抬起头来见是自己的初中同学赵小明,忙拿起桌上的一包香烟,迎出门来。
赵小明接过老同学递过来的一支烟,拿到鼻子前闻了一下,说道:“她们三个是从成都来的,来这儿找一个同学。”又回过头来问杜萍:“这是我的初中同学,现在乡政府当文书,你们刚才说的那个女同学叫什么名字?”
杜萍朝何文书点了点头,“我们的同学名叫熊明艳,我们只知道她是桃树乡的,但不知道是哪个村的……”
何文书喃喃念了两遍熊明艳的名字,脸上现出思索的神情。
陆欣道:“她爸爸名叫熊平天,以前在龚滩镇邮电局工作。”
何文书哦了一声,一边用打火机帮老同学点火,一边说道:“我帮你们问一下,有可能是苟家坝的人,那儿姓熊和姓苟的人比较多。”
杜萍正想说几句感谢的话,何文书忽然朝车子后面大声喊道:“苟二嫂,你等一下,我有点事情要问你!”
三人转过头去看车后面,只见一家杂货铺门前有一个三十几岁的妇女,正在用一根麻绳捆绑自己背篼上面的一个纸箱。
何文书走过去后,赵小明和陆欣她们也下了车子。
何文书跟苟二嫂说了几句话,便挥手招呼他们过去,替双方作了介绍后,说道:“你们白来一趟了!熊平天是她们村的,不过他们全家人都已经死了!”
“全家人都死了?”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苟二嫂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说道:“你们是熊明艳的同学?她二十几年前就出车祸死了。”
陆欣道:“是,我们也听说了。”顿了顿,又道:“她的家人都死了?她们家……没有别的亲戚了吗?”
“亲戚倒有一个,不过隔得远。在龙潭镇。”
杜萍又失望又着急,冒失地问道:“她总有照片留下来吧?要是能……能找到一张她的相片也好,我们很多年没见到她了,很……想念她!”
“你们既然是她的同学,怎么连她的相片也没有一张?”
陆欣说道:“我们是她的高中同学,以前很要好,但因为她高三没读完就参加工作了,所以大家连个相片也没留下。我们都在成都工作,这次有事来酉阳,就想顺道来看望她,听说她已经死了,所以……想去她的坟上看看,如果能够带走一张相片做个留恋就更好了。”
何文书、赵小明、苟二嫂听了都有些感动,苟二嫂说:“你们想看她的相片倒容易,我们坎下那家人就有一张她的相片,不过不是单人照。”
她又解释说:那家人也姓熊,大儿子叫熊飞,跟熊明艳是初中同学,毕业那年,他们十几个同乡同学合过影,那张照片还保存在他家墙壁上的相框里。
杜萍听了激动道:“那太好了!你带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何文书和赵小明也帮着说话:“这个忙你一定要帮!人家大老远的来一趟,很不容易!”“你们现在就跟苟二嫂去,晚上就在苟二嫂家里住一晚,食宿费适当给一点就是。”
苟二嫂不好意思地说:“钱倒不用给,就是……就是家里条件差,她们是大城市来的,可能住不习惯。”
“唉呀,你这样说,我们反不好意思了,有什么不习惯的!”
大家客气一番后,就说定了。三人谢了赵小明和何文书后,就跟着苟二嫂上路了。
出了乡场后,她们便走上了一条山路。
大家边走边谈,话题自然围绕熊明艳和她的家人。
原来熊明艳死后,她的外婆和妈妈因为太过伤心,从此一病不起,不到三年,就先后谢世。她的父亲熊平天在家人都死去后,孤独地生活了五年,终于产生厌世之心,放火烧了自家的房屋,然后跑到后山跳崖自尽了。
三人听了,唏嘘不已。
三人听了,唏嘘不已。
大家默行一段山路后,陆欣忽然问道:“苟二嫂,你认识张明吗?”
苟二嫂一惊,停下脚步,回头反问道:“我们一个乡的,当然认识。你们……也听到了那些话?”
三人互视一眼,陆欣试探地问道:“我们只是有点奇怪,张明跟熊明艳是一个乡的人,他的妻子却说张明不认识熊明艳。”
“你说的是张明的后老婆,他原来的老婆早就死了。”
“是,张明一家人也死得惨!儿子从学校的实验楼上摔下来死了,女儿又莫明奇妙地死在了女厕所里,他本人也出车祸死了。”
苟二嫂叹了口气,又大步赶路。边走边说道:“我听村里好多人谈论,说张明一家人都受到了报应。”
陆欣心里一动,边喘息边问道:“张明家跟……跟熊明艳家有……什么仇吗?”苟二嫂虽然背着几十斤的东西,却仍然健步如飞,三人为了能跟上她,几乎一路上都是在小跑!连说话都在不住喘气!
“那倒不是。可能是他在熊明艳死的事情上,说了谎话。”
“说了谎话?熊明艳不是出……出车祸死的吗,这跟张明有什么关系?”
“你们有些情况不晓得。”
“麻烦你跟我们……讲一下,好不好?放心,我们……我们不对别人乱说。”
苟二嫂听她喘得厉害,笑了一下,“你们没走过山路,可能很费力。坐下来歇一会吧。反正路也不远。”
三人早想休息一会,只是不好意思耽误人家。听了这话,赶忙在路边草丛中坐下来。
苟二嫂趁休息机会,对她们讲了熊明艳和张明的事情:
“熊明艳出车祸死后,尸体第二天就被打捞上来了。她爸爸在整理她的遗物时,在她的裤子兜里发现了两张车票。一张是成都到重庆的,一张是成都到酉阳的。她爸爸觉得很奇怪,不明白女儿怎么会有两张车票。他看了那两张车票的时间,发现成都到重庆的那张票是上午9点钟出发,而成都到酉阳那张票,是11点半出发。他看了两张车票后,分析熊明艳本来是想坐车到重庆,到重庆后再换客船回龚滩。只是不晓得是什么原因,又改坐了成都到酉阳的客车。
“他怀疑是那辆成都到重庆的客车没有等她女儿上车就开走了,所以造成女儿改买了成都直达酉阳的客车票。他就想上成都去闹事,要客运公司为她女儿的死负责。但在他准备出发时,他突然听人说李子村的张明也刚从成都回家,而且他的车票,跟熊明艳那张成都到重庆的车票,时间上对得起。于是他就去找张明问情况。
“本来他想让张明出面作证:因为客运公司的原因,使他的女儿没有坐上那一班车,才造成她女儿换车后出了车祸!结果张明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不愿替他作证。开始说他没有看见熊明艳上车,后来又改口说熊明艳上车了,但因为她突然肚子痛,自己在半路下了车,可能去医院看过后,又拦到了一辆成都直达酉阳的客车,结果才出了事。
“她爸爸半信半疑,请他一起去找那家医院核实情况。但张明死活不去,后来被逼急了,又改口说熊明艳在成都车站时,就得了病,她说去医院买点药回来,结果她去了半天也不见来,其他客人等不起了,就催司机开走了车。她错过了车,又没能退票,可能就改了主意。重买了一张成都直达酉阳的客车票。
“他的说法多种多样,又死活不肯出面作证。熊明艳的爸爸很气愤,因此两家人闹翻了脸。所以直到今天,大家也没弄清楚那两张车票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知道一个事实: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熊明艳是换了车,如果她不换车,就不会死。”
三人听后也猜疑不定。杜萍说:“我猜测那个张明一定心里有鬼,可能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熊明艳的事情,所以才死活不答应出面作证。”陶春说:“有这种可能。不过,我觉得不管真相是怎样的,总之熊明艳是出车祸死的,张明对她的死没有直接责任。”
杜萍想了想,又说道:“会不会有这种可能:那张成都直达酉阳的客车票实际是张明买的,但张明在车站遇到熊明艳后,改了主意,就跟熊明艳交换了车票,结果造成熊明艳成了他的替死鬼,他怕熊明艳的爸爸查明真相后,要他赔偿,所以一直不说出真相……”
陶春摇头道:“可是这也不能解释为何熊明艳身上有两张车票。如果是他们两人对换了车票,熊明艳身上就应该只有一张车票。”
杜萍点点头:“说的也是。”思索一会,忽见陆欣一直沉默不语,便问她是怎么想的。
这时已是傍晚,她们所坐地方又是在一座大树林中,光线更是黝暗,所以两个朋友都没注意到陆欣的神色有些古怪。
陆欣低声道:“我不知道。”
大家默然坐了一会,陆欣忽然问苟二嫂:“苟二嫂,那个张明是不是个子长得很矮小?”
苟二嫂微微一惊:“是呀,你认识他?”
陆欣全身一震,心想:“天啦,难道那个女孩真的就是熊明艳?!”
杜萍和陶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惊讶地问道:“陆欣,你怎么认识张明?”“你怎么知道张明个子很矮小?”
4
陆欣避开两位朋友的眼睛,“我只是瞎猜的。苟二嫂不是说那个张明是个胆小怕事的男人吗?所以我想象他是一个个子很矮小的男人。”
杜萍陶春听了,相对苦笑一下。
苟二嫂笑道:“并不是所有个子长得矮小的男人都胆小。”
大家休息一会后,又继续赶路。
从桃树乡场上到苟家村,一共七里山路,这点距离对苟二嫂当然算不上远,但对杜萍三人而言,却是苦不堪言。何况这七里山路,有一半是上坡路!
三人半走半跑地跟着苟二嫂一路爬坡上坎,直到晚上18:32分才终于胜利到达苟二嫂的家!
苟二嫂的丈夫在外打工,每年只有春节才回家一趟,屋里除了两个十岁大小的孩子外,还有一个老婆婆。
三人走得汗流浃背,嫌屋里热,都坐到门外小院里的长凳子上休息。
苟二嫂一边为客人端茶倒水,一边回答客人的问话:
“熊明艳的家离这儿多远?”
“就在前面那道山梁后面,你们走的话,可能要半个多钟头。”
“她的坟在哪儿?”
“就埋在她们家背后那个山坡上。”
“你刚才说的那个熊明艳的初中同学熊飞,他家离这儿多远?”
“就在坎下面,我指给你们看吧,就是下面那个亮着灯的人户,等吃过饭后我带你们去吧。”
杜萍见那家人的房屋离得很近,哪里等得起吃饭,对陆欣陶春说道:“干脆我们先去看了照片,再回来吃饭吧。”
苟二嫂见客人很心急,说道:“这样吧,我在屋里做饭,我让两个娃娃带你们去。”
于是三人在苟二嫂的两个女儿的带引下,去了熊飞家。
熊飞和妻子都在浙江打工,他有两个孩子,大的是女孩,今年五岁,小的是男孩,还不满三岁,生活全由他们的婆婆照顾。
老婆婆刚吃过饭,正在刷锅,听了三个客人的来意后,也没怀疑她们的身份,便带客人去看相片。
三人随老婆婆走进里面一间小屋后,果然看见墙壁上挂着三个相框。
这种老式相框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前很流行,如今在城里已经很少有机会看到了。
每个相框里都放有大小不等的几张照片,其中大多数是黑白老照片,只有几张熊飞的孩子的照片是彩色的。
老婆婆用手指着左边那个相框里的一张5寸大的黑白相片说:“就是这张相片,前排右边那个就是熊明艳。站在她后边的那个人就是熊飞。”
三人激动地凑上前去观看那张相片。
相片里一共有十三个人,前排是四个女生和两个个子较小的男生,都蹲着。后排站着七个男生。
照片的背景是一栋三层楼的教学楼。教学楼后面,是一片树林。
照片左上方,有一行白色的字:
桃树乡八三级初中同学合影于酉三中1983。5。17
相片里的每个脸孔都显得很年轻,很认真,即使微笑,也显得有些庄重。
男生们除了两个人穿的是白衬衣外,其余人都穿着深色的中山服。
女生们衣服也差不多,都是白衬衣配黑裤子。
三人六只眼睛都紧张地看向前排最右边那个女生。
那个女生披着一头长发,正微笑着看向镜头方向。
因为姿式是蹲着,所以看不出有多高,估计在155厘米左右。
三人在龚滩时,听李素珍说熊明艳“样儿还长得不错”,所以一直想象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生,但从这张照片看来,她并没有她们想象的那样漂亮。
她看上去各方面都很普通。
尤其是那身穿著,在今天看来,实在很土气。
她们怕弄错了,又看了看其他三名女生。最左边那个长得很胖,肯定不是。左边第二个个子较大,样子有一点难看,想来也不是。但左边第三个,也就是挨着熊明艳那个女生,看上去有点清秀。
难道这个女生才是熊明艳?
三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心里存有相同的疑问。
陆欣急中生智,故意用手指着中间那个清秀的女生问陶春:“她就是你们的同学熊明艳吗?”
果然,老婆婆上当了,以为陶春和杜萍才是熊明艳的同学,而陆欣不是。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个才是。”
她伸出满是青筋的、十分粗糙的老手,指着最右边那个女生。又说道:“熊明艳有点不上相,其实她真实的样儿长得很好看。”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想从对方眼睛里,找到希望的答案。
但三个人好象都没见过这个女生。
大家正有些不知所措,忽然,杜萍的手机响了。
她取出手机,一看是丈夫打来的,赶忙按下接听键。
“喂!喂!喂――!”可能是屋里信号不好,他喂了几声,那边都没有声音,于是走到了屋外坝子里去。
“你们现在在哪儿?怎么一直打不通电话!”电话那边终于传来田道直的声音。
“我们现在不在龚滩,我们到了熊明艳的老家。正在看她的照片!”
“哦!认出来了没有?”
“暂时还没有。”
两人沉默几秒钟后,田道直才说道:“我和田敏今天在XX报社的阅览室里,查了三个半小时旧报纸,终于找到那起车祸的新闻了!”
“啊,你们查到了?!”
“你听我说:那起车祸发生的时间是1986年8月22日。具体位置是距离龚滩镇20公里处的一个弯道处。一共死了34个人。”
“哦!时间准确吧?”
“不会有错!”
陆欣一边默看相片,一边紧张地听杜萍讲电话。听杜萍的口气,似乎已经有了进展,忙也走出屋去。杜萍小声对她说道:“我老公查到报纸了,车祸时间是1986年8月22日。”
“啊,你们查到了?!”
“你听我说:那起车祸发生的时间是1986年8月22日。具体位置是距离龚滩镇20公里处的一个弯道处。一共死了34个人。”
“哦!时间准确吧?”
“不会有错!”
陆欣一边默看相片,一边紧张地听杜萍讲电话。听杜萍的口气,似乎已经有了进展,忙也走出屋去。杜萍小声对她说道:“我老公查到报纸了,车祸时间是1986年8月22日。”
陆欣点点头,在旁边默站了一会,忽然想到什么,说道:“我跟你老公说几句话。”
杜萍将手机交给她后,陆欣说道:“田道直,我是陆欣。有一件事,可能有点麻烦,但现在时间很紧急,所以还是请你想办法去查一下!”
“什么麻烦不麻烦!说吧,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查。”
“我们有一个同学,叫江上峰,以前大家也经常在一起耍,不过很多年没来往了。他性格很内向,有点象女孩子,我记得他以前一直爱写日记,高中毕业后好象还写过一段时间的日记。他以前在XX公司上过班,但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我想请你一定设法找到他,问他以前的日记是不是还保留着,如果还在的话,你就请他帮忙查一下:1986年,也就是我们高中毕业那年,那次我们几个同学组织去龙泉玩的时间,到底是几月几号!”
“哦,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你们几个同学去龙泉玩的那天,遇见了熊明艳?”
“现在还不能肯定,关健要看日期是不是对得上!”
“好吧,我马上想法去查!”
陆欣将手机交还杜萍后,两人只说了几句话,便挂了电话。
这时陶春也已走过来。
杜萍问道:“陆欣,你为什么要我老公去查那个日期?难道你想起什么来了?”
“你忘了那次在车上发生的事情了吗?有个女生被人打了!”
杜萍陶春呆了一下,才猛然想起那件往事。
“哦!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件事!难道……那个被打的女生就是……?!”
“现在还不能肯定,所以需要你老公查到那天的日期。”
陶春杜萍神色恐怖地对视一眼,杜萍问道:“你怎么突然想到那件事情了?”
“我也是因为看见了另外一件事情,才突然想起那件事情的。还记得吧,那天我们去找张明的妻子,从月光小区出来后,我们在路边等出租车时,看见天桥上有两口子在吵架,那个男人把女人打得满脸是血,我就是看见了这件事,才猛然回想起了那件往事!”
“那你那天怎么不说出来?!”
“因为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我们是坐的成都至重庆的客车,但张明的妻子说,出事的是一辆成都直达酉阳的客车,而我们三个人从来没坐过去酉阳的客车,所以我认为时空对不上。但刚才听了苟二嫂说的两张车票的事情后,我忽然产生了一个猜想!
“假如我们那天在车上,看到的那个被人打的女生,就是熊明艳的话,她会不会因为受了伤的原因,所以中途下了车?但因为我们在她下车之前,就已经在龙泉下车了,所以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也许就在我们下车后不久,熊明艳因为伤势较重,被迫下了车。在路上什么医院处理了伤势后,又拦了一辆成都直达酉阳的客车?”
陶春吁了口气,低声道:“听起来有这种可能呀!也许张明就是因为自己没有帮熊明艳的忙,所以才没脸说出真相!”
杜萍道:“有道理,不过,那张相片……”
陆欣道:“那老婆婆不是说了吗:熊明艳拍照有点不上相,所以可能照片上的人跟她本人有不小的差距。而且,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二年,我们虽然还记得起事情的大概经过,但那个被打的女孩,和坐在她身边的、她的那个个子很矮小的青年老乡,我们还记得起他们的样子吗?”
陶春轻叹道:“是呀,我一点也回忆不起他们的样子了!”
三人回到屋里,又去观察照片上的那个女生,同时在心里尽力搜索残存的记忆……
第九章我们怎么了
1
6月27日,星期六,晚上21点19分。
孙乾老师坐在自己的书房里,正伏案批阅同学们的语文期末考卷。
他今年四十七岁,是XX中学高二(8)班的班主任,除了教自己班的学生外,还负责上高二(5)班的语文课。
语文考试在这周星期四上午就已经结束了,但因为星期五和星期六要负责监考其他几科的考试,所以他白天没空批改卷子,只好将试卷拿到家里,晚上加班阅卷。
他自己所带班级的卷子已经批阅完了,总体而言,成绩平平。
现在,他正在批阅高二(5)班的考卷。
虽然对于这个班上的同学,没有他自己班的同学那样了如指掌,但毕竟也教了他们两年,所以对于这个班的同学还是有一定的印象。
这种印象,对于学生的分数高低,虽然没有决定作用,但也有一定的作用。
这点主要反映在作文上面。
因为批阅作文是件很辛苦的工作,为了能减少一点负荷,他对一半左右的作文,都是不看完就给出一个分数。分数的多少,一半取决于他对这个同学的印象,而另一半则取决于他对该篇作文前面几段的感觉。
他批阅语文卷子有一个习惯,就是先批阅完全部试卷的其他考题,最后才一篇接一篇地看作文。他现在就是在阅读同学们的作文。
这次作文的题目是:请同学针砭时弊,写一篇1000字左右的作文。题目自拟,体裁不限。
同学们的作文五花八门,有写议论文的,有写叙事作文的,也就一些是写人物的。孙乾老师
连着看了五六篇后,有些累了,起身到客厅把喝干了的茶杯又续满了水,才又回到书房里,他决定今晚再看十篇作文后就休息。
现在,摆在最上面的那份试卷是田敏同学的。
他对这个女生的印象不是很深,本想粗粗浏览一下前面的内容,就给个分数。但他翻到作文那一页卷子时,却不禁吃了一惊。
这篇作文很长,不但写满了正常的试卷,而且还加了两张白纸作为附卷。
在他的印象中,田敏从来没写过这么长的作文。
他好奇地看了一下题目――
我们怎么了?
从题目看,好象是一篇议论文。“她想议论什么问题?竟然写了这么多!”
他愣了一下,将视线移向下面的文字:
我要说的这个故事,是一个十分恐怖的故事,也是我妈妈亲身经历的一件事情。
原来是一篇叙事作文。
他怔了一下,放下拿起的茶盅,认真地看了下去――
1986年8月21日,上午9:00。
一辆成都至重庆的客车缓缓开出了车站的大门。行出几分钟后,司机看见路边有三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在招手,于是将车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后,女售票员问那三个女孩要去哪儿,三个女生说要去龙泉。
严格地讲,这三个女生其实已经不能算是学生了,因为她们已经高中毕业。但因为刚毕业一个多月,所以身上还有一种浓浓的学生气息。
女售票员一听是短途,正想拒绝她们。但三个女生已强行上了车,并向最后排的空位走去。
女售票员劝了她们几句,三个女生不听,其中一个说:“我们跟几个同学约好了时间,上午10点之前赶到龙泉会合,我们的同学都已经上路了。反正你这车也没坐满,我们坐了又有什么关系。如果过会有长途客人上车,我们保证让出位置。”
女售票员听她们做了这样的保证,只好走过去收了她们的车钱。
10分钟后,车子出了城市,开上了成都至重庆的公路。
最后一排坐着一个头发很长的青年,看样子不象正经人。三个女生在他左边的空位上坐下来。与那个青年隔了一个位置的距离。
三个女生兴奋地观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心里对这次同学间的聚会充满了期待。
昨天下午,她们和四个男同学约好了,今天一起到住在龙泉的一个同学家里去玩。
本来他们说好一起出发的,但今天情况发生了一点变化:那四个男同学因为搭上了一辆熟人开的车,所以先出发了。临行前只给她们打了一个电话,约定10点钟在龙泉站会合。所以她们只好在路边拦客车。
在她们前排,也就是倒数第二排靠门这一边的位置上,坐的是两个年轻男女。男人大约二十五六岁,女孩要年轻一些,看模样好象是一个高中学生。
因为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二年,所以这三个女生对这两个人的长相已记忆模糊了。只记得女孩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身材很苗条。男青年则穿着一身深蓝色的中山装和同样颜色的裤子,个子很矮小。
看两人的衣著打份,似乎不是城市里的人。
两人开始好象并不认识,那矮小青年看女孩子模样长得有些好看,就主动搭讪。不住地问那女孩子。问她姓什么,在读书还是在工作,老家是哪儿的,结果两人说了几句话后,居然发现大家原来是同一个乡的!两人的交谈和神情,都比刚才要亲切了一些。
当时谁也没有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
车子开了大约10分钟后,那个女孩忽然不说话了,而那个男青年还在不停地找话说。
坐在最后排的三个女孩也不知何时停止了交谈。
原来,这四个女孩都发现了一件事情:坐在最后排的那个长发青年正在偷东西!
他的贼手已经伸进了前排的矮小青年放在座位边的尼龙口袋里!
那女孩几次用眼神和沉默暗示自己的老乡,但矮小青年只顾说话,始终没有会意。
那女孩见老乡不明白,就悄悄用手肘碰了碰老乡的手,同时用眼神向他示意。
那个矮小青年终于感觉到了异常,转过头来一看,只见长发青年正把从他的尼龙口袋里偷出的几张大团结放进自己的裤兜里!
“喂,那是我的钱!”男青年低喊了一句。
他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全车人都听到了,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他们。
“谁偷你的钱了?”长发青年反问道。
“她……她看见了!”男青年用手指了指靠窗坐着的同乡女孩。
那个女孩没有出声,只是看着那个小偷。
小偷见全车人都看着自己,悻悻地将钱扔还给了矮小青年。然后大步向车子前面走去。
“停车!有下!”
司机看了他一眼,将车停靠在了公路边。
小偷下了车,司机正要关门,忽然,那个小偷又跳了上车。
大家见他神色不对,都奇怪地看着他。
长发青年径直走到车子最后面,指着那个矮小青年喝问道:“傻农民,谁偷了你的钱?”
矮小青年看样子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见对方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得脸都白了,说不出话来。
长发青年又用手指着里面坐的那个女孩子:“你看见我偷了他的钱?”
女孩子似也有点害怕了,没有吭声。
长发青年忽对那个矮小青年命令道:“站起来!”
矮小青年惶恐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地站了起来。
长发青年又命令他退后一步。
待他退后后,长发青年便给了那个女孩子一个重重的耳光!
那女孩子被打得尖叫了一声!
全车乘客都被突发的一幕惊呆了。
车上虽然有十几个男人,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呵斥小偷。
坐在最后排的三个女生没遇见过这种阵仗,吓得缩做了一团,生怕那个长发青年也会打目睹到偷窃行为的她们。
长发青年打了那女生一记耳光后,才骂骂咧咧地下了车子。
客车又向前开去。
那矮小青年见同乡女孩为自己挨了打,也很羞愧,呆站了一会,才诎诎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车上的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大家都似还没回过神来。直到车子开出一段路后,几个客人才开始议论起来。
“现在的小偷真是太凶了,偷不成东西,还要打人!”
但是,大多数人仍然沉默着。
过不多会,那几个议论的人都停下了说话,并神色紧张地不住朝后张望。
最后排的三个女生见大家神色有异,也好奇地掉过头去看车子后面。
于是她们明白了大家在看什么,原来那个长发青年又开着一辆摩托车追上来了!
而这次来的不是他一人,他后面还坐着一个光头。
眼见摩托车越来越近,一些胆小的乘客已不敢看了,赶忙掉过头去。
矮小青年和那个被打的女生也发现了人们恐惧的原因,都吓得瑟瑟发抖。
摩托车很快追上了客车,光头用手指着司机,大声喝令他停车。
光头个子比那长发青年更高大,样子也更凶恶。
司机迟疑了一下,担心祸及自身,将车停靠在了路边。
长发青年将摩托车横在客车前面,挡住去路。然后两人下了摩托车。
两人走到客车后面,长发青年指着那个女孩说:“就是她。”光头喝道:“下来!”
全车乘客都无言地看着那个女孩。
女孩虽然吓得全身打战,却没有下车。
光头大怒,又走到车门边,猛踢了车门两脚,喝令司机:“快门!”
司机犹豫了两秒钟,打开了车门。
光头象一个凶神一样,跳上车后,径直走向车后面。
最后排的那三个女生恐惧地看着光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光头手指那个女孩:“站出来!”
旁边那个矮小的同乡青年恐惧地站了起来,躲到了旁边。
三个女生看见他这畏缩的样子,心里都很鄙夷他。
光头见那女孩坐着不动,猛地一把抓住女孩的左手臂,要拖她下车。
女孩吓得直抖,拼命抓紧前排位置的靠背,不让对方拉她下车。
光头拉了两下,没有拉动,勃然大怒,挥起老拳,朝她头上猛击!
女孩不敢还手,用两只手护住头部。光头连打几拳,都打在了她的手臂上。更加生气,挤进位置里去,一只手去拖女孩,一只拳猛击对方头部、面部。
女孩一只手被对方抓住,难于保护自己,口、鼻都被打出了血!但她始终没有吭声。也死活不让对方拖她下车。
光头继续施暴,打得女孩满脸是血,模样十分吓人。
许多乘客都站起来观看。两个胆小的客人害怕遭池鱼之殃,跑下了客车。
那个长发青年一直在车下面看,可能他也觉得同伴下手太狠了,或者害怕把事情闹大,总之,他突然改变了态度,跳上车来,劝光头:“算了,走吧。”
光头又给女孩两个耳光,这才耀武扬威地跟着长发青年下了车。
待两人开着摩托车离开后,司机才发动了汽车引擎。
客人们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那个矮小的青年尴尬地沉默一会,坐到了最后排的空位上。
被打的女孩也没有看大家一眼,默默地从行李包里摸出一个笔记本,撕了几张纸,将自己还在流血的鼻子堵住。
“头仰着,不要埋着,否则鼻血堵不住。”前排的一个客人小声提醒道。
女孩象没听见一样,仍然埋着头。
那客人又提醒了一遍,但女孩仍然埋着头。
那客人轻叹一声,转过头去。
其他一些在看女孩的客人也都转过身去。
车上虽然坐了三十多人,但没有一个人说话。
后排那三个女孩一直用恐惧和同情的眼神看着那个长发披肩的女孩。
客车在沉默中行驶了七八分钟后,便到了龙泉驿。
后排的三个女生叫停了客车后,默默地下了车……
2
7月2日,星期四。按照那个恐怖的“电话游戏”的“规则”,今天就是田敏的凶日!
陆欣、陶春以及陶春的丈夫李国庆,吃过中饭后,就到了地税局家属楼杜萍的家里。
杜萍、田道直、田敏三人都在家。
看见三人到来,杜萍心里有些感动。赶忙为客人找了三双拖鞋换上。
主人没有问客人来意。客人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何必解释?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从酉阳回来后,他们就停止了调查。因为已经没有必要。
那天在电话里听了陆欣的话后,田道直立即去XX公司找她们的昔日同学江上峰,结果很顺利:江上峰虽然以前停薪留职,到深圳去闯荡了几年,但最后又回到了原来的单位。所以他一去XX公司就找到了江上峰。
江上峰听了他的来意后,虽然有点奇怪,还是帮了这个忙,翻出学生时代的日记,查到了那个日期。
那天他们几个同学相约去龙泉玩耍的时间是:1986年8月21日。
这个日期恰好是熊明艳遇难的前一天!
二十二年前,交通条件还比较落后,从成都坐车到酉阳,需要两天才能到。熊明艳乘坐的成都直达酉阳的长途客车,是在距离龚滩镇20公里处出事的,换言之,她从成都出发的时间,也是1986年8月21日!
田道直又向客运公司咨询了一下当时的客运情况,并推算出熊明艳乘坐的那辆客车的出发时间应该是上午10到12点之间。
田道直查明这个情况后,立即给正在返回路上的妻子打去了电话,寻问她们那天乘坐的是什么车,是几点钟发的车,结果三人都记得很清楚,她们乘坐的是一辆上午9点钟出发的成都至重庆的客车。
这样,中间只相隔两个小时左右。如果那个被打的女孩就是熊明艳的话,把她下车、上药、等车的时间考虑在内的话,她就完全有可能赶上这辆出事的客车!
再将前面查到的情况综合起来考虑,答案便水落石出了!
那个打恐怖电话,害死了陆欣的儿子陆政文、陶春的儿子李明智,如今又正在对杜萍的女儿田敏下手的恐怖女孩,就是二十二年前因车祸死去的熊明艳!
这段时间以来,三家人千方百计地调查事情真相,但真的查明真相后,大家却措手无策了。
――如果对方是一个人,无论她有多可怕,他们也总会有办法制止对方的行动。但是,他们的对手是一个……!
他们又能想到什么法子?
请阴阳先生?请和尚道士?
别说他们根本不相信这些人,就是相信,时间也来不及了。
因此,他们商量了半天后,最后决定靠自己!
可笑的是,他们虽然都不相信迷信这些东西,但为了保护田敏,以及可能也会死去的自己,田道直、杜萍这几天还是做了许多可能有用,也可能完全没用的事情。比如暗中请算命先生卜算吉凶,又给熊明艳烧了许多纸钱!
总之,能做的他们都做了。
但是,这些行动能取得熊明艳的原谅么?谁心里都没有底。
陆欣、陶春、李国庆三人的心情则更复杂和矛盾。一方面,他们想取得熊明艳的谅解,另一方面,想到死去的儿子,他们又不太情愿为对方大把大把地烧纸,或者做别的事情。
总之,这段时间大家虽然每天都在忙,但到底在忙些什么,有没有意义,却没有一个人冷静地想过。
前段时间,因为害怕熊明艳打来骚扰电话,田道直和杜萍将田敏的手机电池取下了,但真相浮出水面后,他们又悄悄地将电池上好了。
他们既害怕熊明艳打来电话,又希望她打来电话!
他们渴望能直接通过电话,与对方交谈。希望熊明艳能原谅她们当初的冷漠,并放过田敏!
手机电池上好后,田敏也确实打通过一次那个只有六位数的总机号码。
田敏在电话里,告诉了对方一件事:自己这次的期终语文考试,写的作文内容就是二十二年前的那件事情。
熊明艳没有说话,但她显然在听她讲什么。直到她讲完了作文的事情后,她才一言不发地挂断了电话。
之后,那个总机号码便再也打不通了。每次打过去,都只是听见那句“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请查询后再拨。”
虽然一直打不通,但他们还是没有放弃,还是一直开着手机。
因为他们都明白一件事:对方既然不是一个生人,那么逃避不是办法,也逃不掉!
因此,取下手机电池,无济于事,倒不如一直开机,或许还能等到再次通话的机会!
三人在沙发里坐下后,李国庆问了一句:“还是没有通上电话?”
田道直点了点头。
两个大男人无计可施,只是不停地抽烟。
大家今天相约到杜萍家,其实有两层意思。一是共同担当,共同保护田敏。二是,如果真的注定要被对方索去性命,与其一个个单独被对方吓死,倒不如今天大家一起被吓死来得痛快!
主客双方虽然都没有捅破这层纸,但心里都明白这两层意思。
陆欣为了消除大家的紧张,故做轻松道:“杜萍,把麻将拿出来,我们几个好久没在一起玩麻将了,今天好好玩一天!”
李国庆立即附和道:“是呀,今天大家玩个痛快,玩个通宵!”
杜萍看了丈夫一眼,田道直没有表情地道:“拿出来吧,大家也确实好久没这样玩过了。”
陶春强颜欢笑道:“不过不要玩大了,否则早早地把我们这些穷人打光了钱包,就没法玩通宵了!”
田道直苦笑道:“好,打小一点,打一元吧。”
于是三家人到阳台上的麻将桌边坐下来,除了田敏外,其他人都轮翻上阵。
田敏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因为不想让父母太担心,她一直强装坚强。其实,她内心深处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天黑!
但天还是终于黑了下来!
田道直今天一直在输钱,虽然打的是放炮一元钱,但他竟输了一百五十元钱!
如是平日,杜萍早就要换下他了,但今天她一直没有关心战局。只是默默地为客人端茶倒水。
“已经快八点了,大家下楼去吃饭吧?”田道直看了一下手机时间,对客人们说道。
“走吧,我早就饿了!”陶春的丈夫李国庆说道。
于是大家收拾了一下,就下楼到离住处不太远的一家火锅店去吃了一顿鱼火锅。
为了壮胆,每个人都喝了一点酒。
虽然花了四百多元钱,但宾主双方都没有放在心上。
酒足饭饱后,大家本来还想在街上散一会步,但杜萍看见街上车来车往,忽然想到陆欣的儿子陆政文就是给车撞死的,担心女儿安全,便叫大家又回到自己家里。
大家稍示休息了一会,又开始打麻将。
田敏则继续坐在沙发里看电视。
杜萍也坐到沙发里,陪女儿看电视。
母女俩一直没有交谈。
其间她们也主动打了几次那个恐怖的总机号码,但电话里一直提示那是一个空号!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消逝。
楼下的喧闹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下来。
田道直与杜萍对视了一眼,又同时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时间:还差22分钟就到零点了!
也就是说,按照22天的“游戏规则”,他们最多还有22分钟的平安时间!
客人们虽然假装没注意时间,但都明显地紧张起来。摸牌的声音都尽量很轻,以免错过什么动静。
就在大家表面镇定,心里实际恐惧到极点的时候,田敏的手机终于响了!
每个人都紧张地看着放在沙发扶手上面的那个一直在等待来电的手机!
杜萍看了大家一眼,虽然她也恐怖得发抖,但还是不顾一切地抢在女儿之前拿起了手机!
一看手机来电显示,果然是她们一直在等的那个电话!
没有来电显示的电话!
杜萍颤抖着手指,想要按下接听键,却没有拿好手机,手机掉到了地板上!
田道直也吓白了脸,正想起身去拾手机,田敏却“平静地”拾起了手机,并“平静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她虽然假装很平静,但声音却有些发抖。
电话那边沉默了两秒钟时间,才传来那个既悦耳又恐怖的声音:“你好,田敏。”
田敏心尖颤了一下。
她居然在问她好!?
所有人都离开了麻将桌,无声地围到了沙发边。
田敏看了大家一眼,小声说道:“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我知道,所以我才给你打电话来了。”
“……”
“你的那篇作文我看了。”
“……!”
“谢谢你。”
田敏心里一动,看了一眼旁边的母亲。
杜萍也正在紧张地看着她。
“田敏,我想问你一句话。”
“什么?”
“你作文里写的那些话,是因为害怕,还是你的真实想法?”
“都有。我真的那样想!”
电话那边轻轻叹了口气,“我相信你说的话是你的真心话。我本来不想给你打电话,但我发现你这几天一直在给我打电话,所以……我还是决定给你打一个电话。”
“哦,我……我是一直想跟你通一次电话!”
“你放心,我不会再给你打电话来了。”
“你……原谅了我?”
“本来就不关你的事。”
“我……我的意思是:你肯原谅我的妈妈,还有陆欣阿姨和陶春阿姨她们了吗?!”
“你的作文里也说了:她们跟你一样,也是柔弱的女孩子,也是刚刚脱离学校、涉世未深的女孩子!她们和你一样年轻,一样也会感到恐惧。――所以,我原谅你们了。”
田敏、杜萍飞快地对视一眼,同时滚落两行热泪。
那女孩忽然笑了一下,问道:“你现在不害怕我了吧?”
田敏顿了一下,也笑了:“我不知道!”
两人又沉默了两秒钟。
但这次沉默,却没有恐怖和紧张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象是一对好朋友在电话里聊天时,突然想不出该说什么话。
“再见!”
“……再见!”
那边挂了电话,但田敏却一直呆呆地拿着手机,呆呆地听着忙音。
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
3
光阴似箭,暑假一晃就过去了。
这是新学期第二周星期二下午。
高三(5)班正在上体育课。王老师让同学们复习了一遍新教的一套体操后,就宣布解散,自由活动。
田敏和好朋友赵洁手挽手地走到学校的小卖部前,她们打算各买一瓶饮料后,就去足球场看男生们踢球。但当她选好一瓶饮料,准备付钱时,忽然发现一件事情:自己的钱包落在课桌的抽屉里了!
“对不起,我钱包落在教室里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将那瓶饮料退还给那位小卖部的阿姨。
“退什么?一瓶饮料,小意思,我给你付钱!”赵洁说道。
“我钱包里有两百块钱!我马上去教室一下!”话没说完,她就一阵风似地跑远了。
赵洁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心道:“跑那么快干什么,大家都在操场玩,又没人去教室,还怕给谁偷去了吗?”
田敏气喘吁吁地跑到高三年级的教学楼二楼后,只见长长的走廊里只有语文老师孙乾一个人。
孙乾老师带的高三(8)班正在上作文课,他布置了作文题目后,就走到教室外来吸烟了。
田敏性格有点内向,看见自己跑得披头散发的样子被语文老师看到了,有些不好意思。羞涩地喊了一声“孙老师”后,正想走进自己班的教室。孙老师忽然对她说道:“你等一下。”
田敏微感意外地站住。
孙老师微笑道:“在上体育课,怎么一个人跑回教室来了?”
“我……我……”她想说出钱包的事,又有些不好意思。
孙老师也没有追问原因,忽然改变了话题:“对了,我一直想跟你谈一谈你上学期期终考试的那篇作文。”
田敏轻轻吐了口气,心想:“孙老师一定是想问我写的那件事是不是真的。”
“你那篇作文写得不错。”孙老师将烟蒂扔到脚下,又用脚踩灭了烟头。
田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孙老师叹了口气,“不过,我认为那篇作文也有一些问题,或者说不足吧。”
田敏点点头,一副虚心受教的乖乖女的样子。
“你在那个作文里,叙述完了你妈妈和她的两个同学在车上遇见的那件事情后,就写她们下车了。文章从开头到她们下车为止,视角一直是站在她们三个女同学的角度。是吧?”
田敏点点头,“是。”
孙老师嗯了一声,说道:“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你写你妈妈她们在龙泉下车后,本来故事就可以结束了,但你却又接着写了那个女孩后面发生的一些故事:那个女生一直孤独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又坐了一站后,一些客人见她血流不止,就劝她下车去路边那个小诊所去包扎一下,那女孩在大家的劝说下,接下了兽票员退给她的车费,下了车。
“她去那个小诊所里简单地处理了伤口后,又进厕所里换下了被鲜血弄脏的连衣裙。因为完全不熟悉那个小镇,加之还没摆脱恐惧的情绪,所以急于离开,急于回家。恰在这时,她看见了一辆成都直达酉阳的客车开过来,于是就拦下了这辆车。结果在第二天,也就是1986年8月22日晚上22点26分,在距离龚滩镇大约20公里的一个弯道,因为天黑和下雨的原因,出了车祸,车子掉进了乌江里!全车乘客全部遇难!
“这一段故事本来很让人同情,但你的处理手法上却出现了问题――就是前面那段车上被小偷暴打的故事,是站在你妈妈她们的视角写的,而后面这一段故事,又是站在那个可怜的女孩的视角写的。这就有点前后视角不统一了!”
田敏低下头去,半天没有说话。
她不是不接受孙老师的指教,她只是在想一件问题:她根本没写那个女生后面发生的故事!虽然后面的故事,妈妈和陆欣阿姨已经通过调查,推测出来了。但因为只是推测,所以她没有写进自己的作文里去。
虽然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但她还是清楚地记得她的作文是这样写的:讲完那女孩在车上被暴打的故事后,她就停止了叙事,接下来用了很大的篇幅,对那件事情发表许多感想和评论。
然后,她在文末写下了这样几段话作为那篇作文的结束:
※※※
聪明的读者一定早已明白,这个故事里提到的那三个女生,就是我的妈妈和她的两个最要好的朋友。
我知道:那个不幸的女孩一定心里充满了怨念,一定对车上所有的人的冷漠抱有极深的恨意。但是,我还是有个自私的请求:
请你原谅我的妈妈,以及她最要好的两位同学。因为,她们跟你一样,也是柔弱的女孩子,也是刚刚脱离学校、涉世未深的女孩子!
她们和你一样年轻,一样也会感到恐惧。
※※※
那后面的故事是谁加上去的?
这一段故事写得这样详细,许多细节,除了熊明艳外,谁还能知道得这样清楚?
难道是熊明艳替她写了后面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孙老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不吭声,微笑道:“看来你还有些想不通,不急,你以后慢慢去想,看老师的意见是否正确。”
顿了一下,又道:“我再说一个不足处。你在这两段故事结束后,写了很多感性的评论和感想。这虽然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我认为这样写也许更好一些:你不用发表个人的评论和感想,只将故事写完就结束全文。”
田敏有些不解地抬起头来:“可是我的题目是:我们怎么了?一点评论和感想也不写,是不是有点……”
孙老师叹了口气,“因为……这个故事本身就是对冷漠和怯弱的批判!是对人性和良知的拷问!我们怎么了?你不用去答,让读者自己去想,去回答,可能效果更好。”
田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去忙你的吧。”
看见田敏走进教室后,孙老师也向自己班的教室走去。
虽然他认为田敏的文章有一些不足,但他还是决定:今后田敏写的每一篇作文,他都要认真地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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