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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美
【一双不知是谁的脚】
不知道为什么,我醒过来了。
圆形地卧室里一片银白色,本来关上的铝合金窗户莫名其妙地被推开了,只是那缝隙并不大,至多只有10厘米左右吧,或许身材瘦小点的人可以侧则身体通过来。
为什么我会想到有人进来了?
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一看到窗户被打开,就总觉的说明有东西进来了似的,就如同看到打开了的易拉罐一定有人喝过了那样的条件反射。可能是窗户被拉开的咔嚓声,或者是窗外的月光照射到了眼皮上,总之我醒了过来,而很明显现在还是深夜,一丁点声音也听不到啊,裹着淡蓝色的冷冷的月光从窗户一直流下来,一直到我的床上。
咦,为什么在被子外面有一双脚。
那脚并不大,像是和我一般年纪的脚,只是那双脚很脏,脚背上裹着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脏东西,一片一片的,结成了像疤痕似的硬壳状物体,那双脚看上去一点生气也没有,动也不动,瘦的厉害,脚面上全是一根根交错的细长的青色血管。总觉得不像是活人的腿似的。
那一定不是我的。
因为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脚正在暖和的被窝里面,而且我的脚也没这么脏,妈妈经常教育我说好女孩上床前一定要洗脚,所以我每天都会努力的洗干净脚的。
可是在被子外面的的确确有一双小脚,和我的脚一样小而狭窄,而且脚踝之上的部分是从被子里伸出来的。
我就这样用双手紧紧地捏着身上的被子,盯着月光下的那双脚。
不知道为何,我没有叫出来。
或许是梦
是害怕么,其实惊讶和好奇更多些吧,就好像在不太咸的盐水里加上过量的糖,自然是品尝不到咸味了。
那双脚的主人应该就在我的被窝里吧,暖烘烘的被窝里,但是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呢?
要不,把被子掀开吧,虽然会冷一些。
我开始犹豫,要不要把被子掀开的时候,那双脚突然动了一下,准确地说是脚趾头动了一下。
紧接着,两只脚同时反转起来,一百八十度的翻转,以至于让本来朝下的脚跟部分朝上了,或者说脚的主人由仰卧着的姿势变成了趴在床上。但是我始终没有任何感觉,被子里除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感觉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在运动。
可是被子动了起来。
我看到被子中间突然朝上慢慢升起,从凸起的形状来看,应该是圆形的物体,被子从我的脖子处慢慢被拉开,一直到胸口,到肚脐,我就这样躺在小床上,看着被子在月光下缓慢地升起来。
只不过有些奇怪的是,伴随着被子升起来的时候,听到的确是咔嚓咔嚓的沉闷的断裂声,就好像这段的木头似的。
裸露在外面的身体开始感觉到了寒冷,我坐了起来,用肩膀盯着床板,看着那个用被子将自己上半身盖住的家伙。
如果是人类的话,应该不可能以趴着的姿势从中间以九十度的形状立起来吧。
除非,除非脊椎骨可以朝后弯曲到直角。
可是那还是人类么?
或者说像蛇才对吧,就像眼镜蛇,可以在将自己的一半身体竖立起来。
我就这样看着,忽然伸出手想将那被子扯下来,我很想看看,可以讲脊椎掰称这种形状的人是长什么样子。
当我的手触碰到被子的一刹那,里面的东西仿佛一下子就消失了,被子啪的一声落到床上。
紧接着窗户也自己关上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也许我是在做梦吧。
【惠美】
“安琪,你在干什么。”伴随着电灯被打开,我觉得很刺眼,连忙用手遮住,妈妈忽然站在门口,披着灰色的外套奇怪地看着我。
“没什么,只是突然醒了过来,然后坐在这儿发呆。”我笑了笑。
“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妈妈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为什么?不是周末么。”
“嗯?你忘记了么?”妈妈惊讶地看着我,“惠美的葬礼啊。”
我哦了一声,拉过被子躺了下来。
不过直到天亮我都没有在睡着过,只是睁着眼睛。
是惠美啊。
刚才一定是惠美来过了,那腿铁青色的,很像是惠美的。
惠美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很漂亮。
我第一次见到惠美是在医院,母亲带着我去看医生,惠美也在她很友好地和我聊着天,逗着我开心,那时候我心情很糟糕,不愿意说话不愿意笑,但是看到惠美后我开朗了起来,因为我觉得这样的女孩子一定是个值得做朋友的人,事实上我们的确成为了朋友,那种非常要好的朋友。
出院之后是仲夏节,我和惠美拿着烟花在公园里玩,好像是早上九点吧,我喜欢在白天放烟花,这是惠美不能理解的地方,不过只要是我做的事她都不反对,即使不参与,也要站在一旁看着。
“安琪,我们永远不分开好么?”惠美笑着看着我,她的脸型很漂亮,像陶瓷娃娃似的没有粗糙之处,嘴唇微微上翘,嘴角的形状纹理清晰,尤其笑起来的时候会有一种让看见的人也不自觉笑出来的魔力。
“嗯。”我玩弄着手里的烟花。
“可是,如果我们之中有一个死掉的话,那该怎么办呢?”我听见惠美这样说。
“不会的,即使死去,死掉的那个,也一定要化作灵一直跟着另外一个。”我随口回答道。
“真的有灵么?”惠美吃惊地看着我,突然一下子又用手捂着嘴巴,像说错了什么似的。
“不过,就算跟着又有什么用呢,我听别人说人死之后即使有灵,活人也看不到听不到触摸不到的。”
“不,我的意思是说,跟着她,等她死掉,和自己一样变成灵,那样我们就又可以在一起了。”我看着手里的烟花慢慢燃尽,终于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惠美。
惠美抬起头,大眼睛眯成一条缝,我忽然发现旁边的阳光黯淡了下去。
“太阳,被遮住了。”惠美突然这样说道,我也抬起头,可是我根本看不清楚,因为我知道除非是完全的日全食,否则那怕只有百分之一的部分没有遮盖住也是非常刺眼的。
“为什么你可以直视太阳?”我奇怪得问惠美。
【蛇】
“不知道啊,一直都是如此,我看到的太阳和你们看到的不一样吧。”
惠美伸出双手,弯曲着左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并拢起来,形成一个圆形。
“我看到的是一个暖暖的,橘红色周围不规则的球状体,不过现在它被遮住了。”惠美又抬起头,朝着太阳望去,而我不敢再看了,因为刚才只看了一眼,我到现在眼睛还很难受,可是周围的光线更加黯淡了,而且地上的灰尘被吹了起来,我感觉到有一些冷。
日食时候的变暗和普通接近天黑的暗不一样,那是一种非常突然而且带着血红色的黑暗,如同电影里用来洗照片出来的暗室,那颜色很让人绝望。
在我思考的时候,日食继续进行着。
“已经超过一半了。”惠美继续观望着太阳。
“惠美,继续刚才的谈话啊。”我看着惠美的注意力被太阳吸引过去,颇有些不满。
“我不会变成灵的。”惠美忽然转过头,她的模样我从未见过,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在边缘处发出幽暗的光点,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她的眼睛和我所看过的都不一样。
好像看不到瞳孔。
看着我惊恐的表情,惠美突然顽皮地笑了起来。
“哎呀呀,这不过是一个可以放在眼球上的像隐形眼镜的东西,从外面看是看不到瞳孔的哦,而且也可以勉强直视着太阳,是妈妈为我买的。”
原来如此,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她那样子和表情活像一条蛇看着猎物似的。
“那你死后会变成什么?”我继续刚才的对话。
“蛇,我会变成蛇,跟着你。”惠子吐了吐舌头,那一刹那间我以为自己会看到像蛇芯般的鲜红的长舌头,可是我错了,那只是普通的人类舌头。她的回答让我吓了一跳,心脏剧烈的颤动着,让喉咙也觉得拉扯和堵塞起来。
“哈哈,你好像害怕了。”惠子开心得笑起来,略带得意,接着她突然又低下头,抬起来的时候满眼地柔软。
“惠美最爱的就是安琪,安琪也爱惠美吧?”
这问题将我卡了一会,当我刚要说话的时候,忽然觉得周围一下子黑暗下去,就好像有人在一间挂着昏黄灯光的电灯泡房间里猛地关闭了电源,一瞬间所有的光都不见了。我明白这是完全的日全食。
听人说,在日全食时候说下的话,会变成真的。
惠美,真的变成了蛇么?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打了寒颤,不是害怕。
我很兴奋,因为惠美回来了,我最好的朋友回来了。
【惠美与蛇】
葬礼很普通,我没有看到惠美的父亲,应该说我从未见过惠美的父亲,她好像只有母亲。
惠美的母亲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衣裙,戴着墨镜,将长发在脑后盘了起来,她看上去很伤心,可是我总觉得她有一种释放后的快感,就好像忍耐了许久的小便一下子释放出去的快感。我听说惠美的母亲并不喜欢惠美,虽然说是亲身的,但是因为难产,足足生了两天才产下,刚出生的惠美犹如一只小猫,全身的皮肤皱巴巴的,据说惠美的母亲看了她一眼后甚至连给她喂奶都不愿意。
惠美的父亲是谁我不知道,或许惠美的母亲自己也不知道,我的母亲谈起惠美的母亲总是一副厌恶和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也不知道阿丽的娘是如何骄纵了她,在外面不知道玩了多少男人,看了吧,终究玩出事了。”
母亲经常当面数落惠美的母亲,也就是阿丽,但是她总是一副非常尊敬的样子,我原以为她是装的,一定会在人后咒骂母亲多管闲事,不过即使母亲离开,阿丽却依然平静,今天的葬礼上母亲没有责骂阿丽,却始终疏远着她,母亲是极爱惠美的,总说惠美和我在一起很开心。
“惠美来的时候,我家安琪总是笑,惠美一走,就不说话了。”母亲逢人便讲,我站在一边假装没听到,其实我只是不愿意和母亲这些大人多说话而已。
当葬礼接近尾声,牧师做完祈祷,阿丽忽然找到我。
“去聊聊好么?”
我没有答应,而是看了看母亲,她不置可否,似乎小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嘟嘟囔囔的走了,我看成是默许,所以被阿里牵着,朝着公墓的一处僻静的地方走去,那里有一个长椅。
“最近还好么?”阿丽其实和惠美长得很像,都是一样清秀,那种江南水乡的烟雨一般,五官有点素雅的如同油画上的女性被水冲洗过,略带着一些虚幻和不真实。
我不是太爱和阿丽说话,因为她总是冷落惠美。
“还好。”我用手指搅动着衣角,低着头回答道。
“一切都会好的。”阿丽忽然抱了抱我,她的身体很软很暖,像额毛绒,又像猫咪的肚子。
“我昨天看到惠美了。”在沉默了几秒后我忍不住说了出来。
“哦?是么?她找你了?”阿丽并不像我意料中的那么惊讶,我以为她会睁圆了双眼,将那张小嘴裂成O形状,然后双手不知所措,大喊着怎么可能什么的。
她的反应让我多少有些失望,可是我还是说了下去。
“惠美变成了蛇。”我说道蛇的时候眼前又想起了那个披着床单直立起来的上半身和床边那双脚。
【惠美之死】
“她和我说过你喜欢蛇。”
“不,我讨厌蛇,害怕蛇,我告诉过惠美!”我不知道为什么喊叫起来,然后迅速地从长椅上站起,可是没走几步我却摔倒了,阿丽慌忙走过来扶起我。然后为我拍去衣服上的尘土,还好这里的土地是泥质,并没有受伤。
“安琪我知道你想着惠美,惠美也想着你,就算惠美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她还是爱你的。”阿丽说完,抬起头吻了吻我的额头,她的嘴唇薄而冰凉。
阿丽走的时候我一个坐在长椅上,我环视四周,在视野里除了一座座耸立的骨骸灰色的墓碑混杂在一颗颗松树之间,一个人也看不到,或者说到处都是人,只不过是躺着的。
我想起身离开,却发现脚踝处一阵冰凉。
低头看去,却看到惠美睁着细细的小眼看着我,她的身体如绳索般缠绕在我的小腿上,而脑袋却正对着我的脸。
“惠美?”
我轻声念道,惠美却不回话,只是看着我,我发现原来她并不是没有瞳孔,只不过缩成一条细线,犹如白天的猫或者蛇一般不易发觉而已。
“你真的变成蛇了啊。”我按耐不住的兴奋,虽然我不喜欢蛇,但是这蛇是惠美变的啊,我以前听过人面犬,人面蜘蛛甚至还有小时候那个古怪的科学家通过一个同样古怪的机器将自己和苍蝇混在一起弄成的人面苍蝇,但是人面蛇却第一次看到。
哦,不是,母亲说过关于美女蛇的故事。
“阿丽是条美女蛇。”在夜晚入睡前,谈到惠美和惠美的妈妈阿丽的时候,母亲总是不忘记捎上这一句,就如同以前收音机里的说书人,不忘记在末尾说上句若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这样的口头禅。
美女蛇是什么?我总是趴在床边问母亲。
就是阿丽这样的女人,脸长得极漂亮,但身子是蛇,会勾人,会害人,男人被他迷住了,就会趁着睡觉的时候吞了去。
那惠美呢?我又问道。
惠美?估计长大后也是吧?母亲说到这里,做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我不知道为什么母亲总是如此讨厌阿丽,我记得有次在房门后听见母亲河别人聊天,母亲气氛地数落着阿丽。
“不要脸,勾引人家老公,这种女人就是个妖精!”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这家里总是看不到父亲。
原来母亲是在憎恨阿丽吧。不过我却并不讨厌阿丽,因为我喜欢惠美。
所以即使惠美死去,变成了一条蛇,我也要好好养着她,因为她是我的朋友,唯一的朋友啊。
于是我将惠美从我腿上摘下来,开始的时候她有些不情愿,我一边轻轻拍着她的额头,一边松动她的身体,就这样将变成蛇的惠美拿下来放到衣服的口袋里,这时候母亲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母亲一脸焦急地问。
“是阿丽带我来的,她和我说了会话。”我笑嘻嘻地说,不过却在犹豫要不要把惠美变成蛇正在我上衣口袋里的事情告诉她。
“不要和她亲近,她是坏人,惠美说不定就是她害死的。”母亲气鼓鼓地说,走过来牵着我的手,我很容易摔跤,所以一定要人牵着。
“对了,惠美怎么死的?”我将脑袋靠在母亲身体上,觉得有些疲惫。
“你不知道?”母亲惊讶地问。
“不知道。我的记性很差的。”
“哦,听说突然自己吊死死在家里,身体像床单似的扭了起来,双眼都凸出来,舌头也耷拉在最外头,整条都出来了,紫黑紫黑的,像蛇信子,反正极难看,虽然警察调查过后说是惠美是自杀,可是十岁的小女孩怎么会懂得用绳子吊死自己?还要搬来两个凳子爬上去,我都怀疑阿丽讨厌惠美,将她弄死了。就算不是她干的,如果她当时不是去和那些男人享乐而是呆在家里的话惠美也不会死啊。”母亲有些过份了,我相信任何一个母亲都不会杀死自己的女儿的。
【阿丽】
“不会的,不会的。”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腹内一阵绞痛,脑袋也忽的沉了起来,就好带上了一个巨大的铁帽子,眼前一黑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又躺在自家的床上。
我第一反应就是摸上衣的口袋,还好,惠美还在,她很听话地呆在口袋里,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兴许母亲还不知道我醒过来了。
真是没用的身体,我有些忿忿地捶打着自己的,接着把惠美捧到手心。
“惠美,说话啊。”
惠美只是时不时地吐着舌头,她只是看着我一个字也不说。
“你究竟怎么死的?”
她依旧不说话,但是忽然将半截身体竖立起来,我吓了一跳。
“是妈妈。”她居然说话了,只是声音有些难听,混杂着嘶嘶声,我必须集中精神才行。
“阿丽?”我惊讶地几乎叫出声来。
忽然惠美又不说话了,她再次将头颅放下来,在我手心小心缓慢地移动着,我觉得手心中仿佛捧着一汪冰水。
将惠美放进口袋,我慢慢地从床上下来,因为怕摔倒,所以扶着墙打开门,发现客厅里母亲正坐在那里看书,她见我起来了,一脸惊讶,连忙扔下书朝我跑来。
“怎么醒了不叫我呢,知道自己身体弱就不要跟着那女人到处乱跑啊,害妈妈担心死了。”母亲一脸善意的责备。
“我要见阿丽。”我冷静地说道。
“她?她好像下午就要飞美国了,那种女人,见她作甚,比蛇蝎还狠,自己的女儿刚落地,就要飞外国,说不定找了洋鬼子结婚不回来了。”
“我要见阿丽啊!”我第一次提高了自己的声音,母亲愣了愣,然后艰涩地点点头。
我将手伸到口袋里,用手指的外侧轻抚着惠美,虽然对母亲有些愧疚,但是这事关惠美的灵魂可否安息,所以必须找到阿丽。
母亲将我扶到楼下,拦下一辆车,在车上打通了阿丽的电话,阿丽还在收拾行李,听说我想见她,就说叫我们直接来她的家。
阿丽的家在市中心附近的高楼,那里的房子据说很贵,母亲经常拿着广告一个人发呆,说以前我们家也是住那里,我猜想可能是阿丽将父亲从母亲那里骗走,然后霸占了我们家以前的房子,要不然为什么母亲刚才上楼的时候一脸的怒容,可是我无所谓,我只需要一个小房间,抱着惠美柔软温暖的身体好好地睡着,可惜惠美的身体已经埋在泥土里了,冰凉,慢慢腐烂,所以我一定要为她找到凶手,就算是作为朋友最后的一点执念。
进入房间的时候,阿丽一脸倦色,她有些惊讶地看着我们,特别是看到母亲的是有依然带着愧疚和闪避,而母亲则趾高气扬,仿佛这房子我们是主人,阿丽不过是看房子的保姆。
“坐吧。”阿丽伸了伸手,然后跑到厨房为我们倒了两杯水,然后还掏出个巧克力糖给我,阿丽知道我喜欢吃巧克力糖,但是我咽了咽口水拒绝了她的礼物,因为我怕她下毒,茶水我也叫母亲不要喝,如果真是她杀了惠美,那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我下午就要走了,以后可能再也不回来了,我知道是我的错,是我害你变成这样,但是我是真心知错,惠美也死了,算是对我的惩罚吧。”阿丽坐在我们对面,低着头,颤抖着声线说着,我转过头看着母亲,她的嘴唇都在哆嗦。
“你还有脸说?不是你我们会落到这个地步?你倒好拍拍屁股走了,惠美死得那么惨,你就不打算为她找到凶手?她是你女儿啊!”母亲指着阿丽的鼻子骂道。
阿丽有些凄惨地笑了笑,忽然抬起头望着我,又看着我插在口袋里的手,我心头一紧,
难道她知道惠美在我口袋里?
“惠美是我唯一的血亲了,所以她死了我也不愿在呆在这里,你们找我到底什么事,我还要收拾东西,哦,是这房子吧?”阿丽像似觉悟到了什么,然后咧嘴笑了笑,站起来,用手按在墙壁上。
“给你们住吧,你们的居住条件不好,那里很吵,有潮湿,对安琪的身体也不好,她需要安静的环境,惠美以前老和我说叫我把安琪结果拉里和她一起住,我总是敷衍她,现在却已经晚了。”一说到惠美,阿丽的脸色就愈发难堪,犹如被剥去了一层表皮的树干,在阳光下显的浑浊而悲伤。
“我们不要房子!”母亲像是被人看轻了似的提出抗议,但是我知道其实她很想住这里,否则也不会老是看这里的卖房广告了。
“到底,有什么事情?”阿丽好像有些不耐烦了,母亲看了看我。
“安琪说要和你说话,一定要说,我没有办法。”
“你是应该带她都走走,老在家不好。”阿丽友好地冲我笑着,可我却觉得分外不舒服。
母亲不说话,只是不置可否地将身体斜靠在沙发上。
“安琪,进来吧,我知道你想和我单独聊聊。”阿丽打开一个房间的门,对我招招手,我勉强站了起来,朝着房间走去。
“有什么事么?”
“惠美来过了,我和你说过,记得么?”
“嗯,记得。我记得。”阿丽的表情告诉我她其实在敷衍我,就像敷衍惠美,以前惠美总和我抱怨阿丽总是忙于和一些讨厌的陌生人,和他们笑,和他们吃饭,却总是不和惠美在一起。
“我问她,是谁杀了她,她说了。”
“你说什么?”阿丽的笑容僵硬了,她的身体微微发抖起来,我看见她的眼神有些涣散和游离,我开始相信惠美的话了。
“她说,是你。”当我吐出这四个字的时候感觉无比轻松,就好像胃部不舒服的时候将那些不消化的食物全部呕吐出来,当然我侧着身体,极力保护着惠美不让她被阿丽发现。
“你胡说!”阿丽被激怒了,她的纤细的手指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像生气的母狗般朝我紧逼过来,我躲闪不及,被她抓住了我的肩膀。
“谁告诉你的!是谁像你说谎的!是你妈妈么?还是别的什么人?他们在胡说!我不会杀了惠美,她是我女儿,是我女儿啊!”说到最后阿丽好像有些疯狂,但是身体却慢慢变重,顺着我的身体滑落下来,声音也如虚脱了一般,低的听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低沉令人伤感的抽泣声,像深夜的水滴声,若有若无。
我有些迷茫了。
我将手伸进口袋,把惠美拿出来,她依然保持着相同的表情看着我。
“真的么?真的是阿丽杀了你?为什么我觉得不是呢?”
惠美不回答,她只是偶尔吐了吐舌头,像是在对我做着鬼脸。我痛苦地将她扔了出去。
“你不是惠美!你是美女蛇,你才是美女蛇!惠美不会对我撒谎,惠美也不会变成蛇!”
我看到惠美在空中划出一个弧线,落在阿丽房间的地板上,啪的一声,抽搐了两下后便不动了。
【我终于记起来了】
阿丽抬起头,看着地板上的惠美,然后带着泪痕的眼睛圆睁,犹如看着一只怪物般的看着我,充满了不解和恐惧。
“那只是条蛇。”阿丽有些结巴。
“不,那是惠美。”我冷冷地看着阿丽,蹲了下来捧起阿丽的那张漂亮脸蛋。
“那是蛇,不是惠美,安琪你听我说。”
“那是惠美!我告诉过你了,惠美死后就变成蛇了,她离不开我,为什么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呢?”我伸出手,掐住了阿丽脆弱细长的脖子。
阿丽说不出话,脸色开始慢慢变得桃红色,就好像酒精过敏者的皮肤。
“别杀我,我错了,求你,别杀我。”阿丽断断续续地低声恳求着,她无助的用手掰着我的手指头。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
我抬起头,忽然看到阿丽后面的书桌上放着一个像书本大小的镜框。
镜框里有三个人。
中间的那个是惠美,穿着漂亮的裙子,扎着羊角辫,很可爱,笑的很开心。
左边的是阿丽,虽然有些憔悴,但是看得出还是非常开心的。
右边的,右边的是谁?
那个女人是谁?是谁?
短短的头发,黑而浓密的眉毛,额头平阔,鼻头圆润,两颊有些宽阔,下摆微微上翘,眼神之中有些弥散,但是却带着怪异的笑容,那笑容有一些呆滞和苦涩,如同木偶剧里的人物,仿佛是被雕刻出来的虚假的表情,照片的背景是一片绿色的园林,两边的大人都是蹲着的,各站在一边扶着惠美,惠美的右手拿着一根烟火,右边的陌生女人的手上也攥着一根烟花。
我觉得喉咙处有什么东西想要爬出来似的,眼泪忍不住的流淌下来,划过鼻翼落到嘴角上,微凉而发痒。
我看到渐渐开始无力的阿里的眼睛里,瞳孔之中,正是照片右边的那个女人的脸。
那是,我的脸。
一刹那间,我仿佛看到掐着的不是阿丽的脖子,而是惠美那脆弱的脖子,她没有反抗,只是悲伤地看着我。
我为什么要杀她?
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在惠美脸被涨的紫红色的时候,她只是哆嗦着嘴唇,对我喊道。
“我一直把你当妈妈看的。”
胸口像被掏空了一般,我松开了双手,阿丽倒在了地板上,虚弱地发出嗯嗯的声音。
母亲这时候冲了进来,抱住了我。
“安琪?安琪?你怎么了?傻孩子,都过去了啊,不要在这样,是,是阿丽抢走了你丈夫,但都是以前的事了啊,不要在活在过去了,妈妈不像你这样啊。”木器抱着我的身体大哭,而我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记忆像浴室的水蒸气,慢慢地将我的眼睛铺满,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而虚幻。
我是一个幸福的女人,曾经是,虽然因为流产丧失了一个女儿,我本打算取名叫惠美的,但是这只是生活的一个拐弯和插曲,我有个漂亮的闺蜜和爱我的丈夫,但是我没想到,他们两个居然在我怀孕的时候走到了一起,甚至还有了孩子。我忍受不了,我怎么忍受?于是我愤怒了,开着车朝他们撞去,于是当我醒来后,我丈夫死了,我的腿也没了。结果我的好朋友兼情敌生下了个漂亮女儿,我总觉得她是我的,于是她就取名叫惠美。
我忽然想起来了,真的想起来了,那天惠美拉着我的手,就在这个房间,只有我们两个。
“安琪。”惠美叫着我的名字。
“嗯。”
“妈妈从来都不理我,我觉得她不爱我。”惠美嘟着小嘴说。
“可我爱你啊。安琪永远爱惠美。”
“那惠美觉得不要现在这个妈妈了,我要安琪做我妈妈。”惠美突然朝我走过来,张开双臂走过来。
我呆住了。
这是我女儿,还是阿丽的女儿?
不,我的女儿已经死了,早就死了,她不该还活着,还会说话。
“妈妈。”惠美一边叫着一边朝我走过来。
别过来!
“妈妈!”
不要过来啊!不要过来!你是死去了的,你不是我女儿。
对了,是妖怪,是妖怪。
我也伸出了手,惠美以为我要拥抱她,可是却掐住了她的喉咙。
当惠美喊出那话的时候我终究还是松开了手,可是她惊恐而绝望的眼神却始终让我恐惧而厌烦。
“原来,你也这么讨厌我。”惠美痛苦着,双手捂着眼睛。
我颤抖着嘴唇,说不出一个字来,当我最终平复下来的时候我看着坐在墙角哭泣的惠美心情居然变的舒服和快活了。
“去死吧,你本来就是个孽种。”我张合着嘴唇说出这样的话。
惠美依旧低着头。
“我教你,将绳子绑在阳台的晒衣架上,然后用凳子垫高,是的,这样打活结啊。”我从床边的衣服柜子里拿出一条长而柔韧的绳子,在惠美面前打起活结,这原本是我在车祸前相干的事情。
惠美只是看着我,表情渐渐放松下来。
“是不是惠美死了,安琪就会不讨厌我了?”
“嗯嗯,你一定会变成蛇,那样我会一直带着你,像带着,自己的女儿。”我把绳结打好,然后在惠美的帮助下挂在房间阳台的顶部衣架子上。
“就是这样哦,不过现在不要死,等我离开,今天的事,谁也不要告诉啊,否则我们就不是好朋友了。”我将绳子轻轻放在惠美的小手里,她拼命点着头。
当我离开房间的时候,我看到惠美拿着绳子站在阳台上,抬起头看着房顶上黑色的金属晾衣架,那东西坚固的很,支撑一个小女孩的重量绰绰有余。想到这里,我的全身都流过一丝冰凉的惬意,像一条蛇缓慢地在身体上蠕动着一般。
原来,她真的把我当妈妈看啊。
卧室里的那双腿,不过是我的假肢么?真可笑呢。
“你是个疯子!你就是个疯子!杀了晓东!还想杀我!你根本就没好过!神经病!滚,滚出去!”阿丽终于爬了起来,一只手护住脖子,一只手伸直了指着门外,母亲气的一言不发,扶着我走了出去。
回到家,母亲依旧不说话,而我则坐在床上,看着窗户外的天空,嘴角的微笑依旧无法抹去。
因为我在想,我的女儿惠美这次又会变成什么呢?她又会以什么样子来到我身边?
“乖女儿,乖女儿,妈妈在等你~”我清唱着,低吟着不知名的曲调,在卧室之中慢慢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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