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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把谁拯救
两年后重读《悲伤逆流成河》,是在一个夜晚。外面天空是不是有星星未眠,我不知道。只听得见钟摆滴滴答答载着时间流过,以及自己越来越不匀称的呼吸声。故事的结局像一片没有脚印踏过的白茫茫雪野,暴风骤雨后归于平静。
原来会有这么极端纠结的青春。原来会有这么巨大的失望和矛盾。林华凤用生命换来易遥最终的感激和宽恕;顾森湘用生命换来对纯洁世界的忠贞;易遥用生命换来顾森西的相信;齐铭用生命换来所有悲伤的宣泄口。生命这颗本该饱满而甜美的果实,最终被释放不了的绝望吞食一空,只剩下皱而坚硬的果核。
为什么做不到原谅,宽容,和圆满。
乐观的人总说,黑暗是光明的伏笔。对易遥,既然没有人珍惜自己,为什么不学着坚强学着自我珍惜。对齐铭,已经那么优秀了,为什么偏把自己河一个瘟疫一样的女孩搞在一起,仅仅因为从小一起长大,就得曲折她的曲折,悲哀她的悲哀吗。对林华凤,为什么就非得用“贱”这样的字眼一次次辱骂自己的女儿,就不能做到对自己诚实,把对易遥的关心写在脸上吗。
然而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面对内心庞大的孤独胆怯和夜以继日逐渐清晰的无助,逃避好像是一条最简短的路,只是让自己看起来很坚持。
易遥的肩上扛了太多本不应扛下的东西。腹中不得不死去的婴儿,唐小米每次可以玩弄之后无辜而美好的面容齐铭手机通讯录里暧昧的“湘湘”和冷冷的“易遥”,母亲林华凤每次从背后摔来的拖鞋和每一句“你怎么不去死”的刻毒,无不在挑战着她隐忍的底线。
齐铭和易遥有着同样的孤单,而这孤单并不是阳光美好的外型,学校第一名优等生头衔就能掩盖和驱散的,是内心对温暖的渴求和日渐对这朝夕相处的世界的诘问和不信任。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怀念小时候。现在一个人实在太累,可怎么我在你微红的眼眶里那么多次地看到了我自己。
我很喜欢这部作品的英文翻译——crymeasadriver。为我泣一条悲伤之河。阴暗土壤滋生出来的不幸,在心房里撒下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满了一园子的罂粟花。就用这条眼泪聚成的河流来灌溉吧。罂粟花开呀开,罂粟花开呀开,像浓烈的青春,飘摇的爱。
我想起了小学老师辅导我们写作文的时候,常会告诫甚至是硬性规定我们要写社会的光明河生活的美好。要写皆大欢喜和积极向上。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作文的高分。可是再怎么把光明刻画得栩栩如生,也遮盖不了黑暗存在的这个事实。
那些悲伤真实地存活着,渗透了生活的每一处细节。暮色四合的弄堂很萧条。虚荣的夸耀和廉价尊严的扞卫,也只是让人嗅到腐烂树叶味道的市井气息。而青春是不是也就这么一分钟一分钟地萧条下去,最终和理想的远方以光速背驰,在萧条中市井下去。
那些心情是什么时候在梅雨季节的弄堂里发了霉,已经记不得了。悲伤的元素在世情的灰尘包裹之下愈发体态臃肿,不断吸取着每一次的欲哭无泪,欲说还休,欲罢不能,成为血液里杀不死的病原体,在沉默和隐忍中以核弹爆炸的威力给冷眼的旁观者一记震彻心扉的耳光。
我悲伤,是因为我私自拿走了你的悲伤然后分给自己一半。我悲伤,因为这个我一位值得信赖的世界日渐变成一副肮脏的模样。我想你是知道的,“真想为你好好活着,而我,疲惫已极。在我生命终结前,你没有抵达,职位最后看你一眼,我才飘落在这里。”
谁能把谁拯救,谁能把谁保佑。那条河像不像疲惫了的蛇一样,再怎么收敛住杀气也仍旧稀释不了毒性。
阴湿狭窄的上海弄堂,似乎依旧没有改变,还有那么多个来日在等待着市井的人们去虚度。依旧住在看不见江景,听不见来往汽笛声的狭小小屋的人,心是不是也在变得狭小拥挤起来。
而那两间空出来的屋子,其中的一间再也不会深夜还亮着暖黄色灯光,另一间的厨房再也不会有锈住了一样擦不净的油腻。至于陨落了的生命是不是化成了星星得以永恒,谁也不知道。只是曾经上演过的厮打,诋毁,揶揄,伪装,曾经不得不的隐忍,妥协,倔强,求救,犹如以条条共享着平静呼吸的支流,汇成雨季水位疯长的河,在心底荒无人烟的深谷,隐匿着猖獗分秒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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