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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顶的歌
外婆已经一周没有进食了,靠吊着的蛋白液维持生命,一群人守候在家里,有的在床边与外婆交谈为了弥补多年的遗憾,有的在阳台口抽着闷烟,吐出的气有着说不出的郁闷和秘密,儿女们整天麻木地盯着外婆苍老的脸,这原本没人光顾的新宅此刻多了几分热度,大家都在等着哭泣的那一刻,然后各自解脱到自己的世界中去,一顿饭,一次送别……
外婆养育了三个孩子,两男一女。母亲出生前大舅就会走路了,不久后小舅也呱呱坠地了,爸爸妈妈相识也是外婆的好朋友做的媒,所以外婆特别看重爸爸当然也很喜欢我,这便找来了小舅妈的不满。“凭什么你妈对东正好啊,咱家瑞函那么标秀的姑娘,她老人家就这么一点都不喜欢呢?”二舅是一个性格沉闷的老师,总是吐着道不尽苦闷的香烟然后小声劝舅妈:“谁叫你没有用生个丫头,老人家都喜欢男丁。”小舅妈往往跟愤怒道:“那你大哥家的国栋呢?也是以一个帅气高大的小伙,我也没有见她老人家多怜爱列。”“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嘛,大家心里都明白大嫂以前做过的丑事,国栋是不是咱们家的孩子还是个问题呢,没有把那野种赶出去就已经够发善心了,还要这么对他好啊!再说了,大哥是公司经理,人里人外都是有头有脸的生意人,有些话不能瞎说”小舅家几乎每个几天就要为生活中的小事情吵一架,一闹就是一个星期不回,每次还是外婆去小舅妈的服装店百般好话才肯回家呢!
那时妈妈全家住在成交的一个大宅子里,后院景深处有一株常青的大树,外婆在正房的屋顶上做了一层带篷的小花园种植花花草草和一些蔬菜,每次逢年过节全家人就围在一起在屋顶上有说有笑,和和气气的家人很幸福,母亲从小就手外婆影响喜欢种一些小盆栽,绿绿的非常舒心,外婆是一个很懂得享受生活的人,母亲小时候经常陪着外公和外婆在屋顶合着小曲儿看着满天的星斗,但是好日子不常自从外公过世后舅舅们各自成了家,外婆把妈妈的幸福托付给了爸爸,由此那个院子变得非常冷清了,但外婆还是会在过节的时候把大伙拉在一起在屋顶摆一桌菜,那时我很顽皮总是在一旁的花园里面摘几个辣椒玩,不注意就偷吃一口辣得嘴巴都成怪兽了,外婆总是笑的合不上眼了,哼着她喜欢的小曲哄着我入睡。
雨滴如穿刺般敲打着质脆的玻璃,马路两边的法国梧桐好像忠实到演员被风指挥着东倒西歪,风似乎嫉妒着路灯的温暖更加肆意的狂叫着。傍晚的天空,白光艰难的从愁云中微微的透出点罅隙,轻浮出瞳孔里最低吟的浅唱。
“你怎么又赌啊,你还嫌你输的不够多吧,这日子没法过了”其实这也不怪妈妈整天的抱怨,九几年的时候出租车的生意很好一天的净收入600多算得上过的很富足了,但是爸爸好赌,每天就是为别人挣钱,前不久为了面子去买了一个一万多块的移动电话,没过多长时间就抵押给债主了。
窗外的风越刮越大,妈妈和狼狈的爸爸把饭菜端到楼下的大厅里去了,外婆坐在桌子上不停地哆嗦着手中的电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爸爸面色低沉,头上布满了发屑,疲惫的周围懒散地睡在他的眼角处,几天没有回家的他躺在昏暗光线的沙发上睡着了。母亲走到了外婆旁边喃喃不语,外婆见母亲有些心事便接上话:“是不是又去赌了?”“嗯……额,是……吧”大厅的灯光火热地照着外婆拿出的红手绢,紧紧包裹着一层又一层,外婆熟练地说了一些安慰母亲的话然后将手绢里面的存折塞给了母亲,妹妹母亲都是泣不成声。“好孩子,这日子还总是要过的,有妈在呢,东正他爸人不坏,其实也是个本分人,相信妈,妈是不会看错的。”未等到母亲擦看眼角的泪水二舅一家就从门缝里钻了出来,老远舅妈大声地嚷着:“外面好大的雨这天是怎么了,这么恶劣的天气,还是咱妈好准备了热腾腾的饭菜,真是幸苦您了,赶明儿去我店里,给你您添几天厚实点的衣服,您老人家为这个家可是废了不少苦心,这大哥家就是生意人忙到现在还没有来呢,肯定又是去发大财了,快,快,瑞涵赶紧叫奶奶啊,还在那里瞎折腾什么啊!”小舅牵着妹妹的手,一贯地抽着那带着秘密的香烟面色沉闷地走舅妈的后面,妹妹一进正厅就说肚子恶了,外婆瞪了她一眼,好像不是很高兴,脱下了被雨水沾湿的大衣后,妹妹就粘到了我这边来了。“哥哥,昨天妈妈跟我买了一个美少女战士呢,好好玩,头还可以发亮呢,哥哥你玩不玩。”我无奈地摇摇头牵着妹妹的手到一旁去玩躲猫猫呢,大人们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完全忽视了我们两个七八岁的孩子。我悄悄地走进了西厢房,那对于我来说是个陌生的地方,从小外婆就不让我进去,听说是以前外公的书房,里面沉淀了很多战争年代的兵器和外公珍藏的书,当然还有一个看上去跟个古董似的留声机。雨越下越大,滴滴雨水扎进了我的耳帘,不知道那里来了一道闪电给了墙上的门神一个特写,我带着哭破了的喉咙一个劲的跑向了正厅,外婆一首搂住了我,轻轻地拍着的我后背,耳边想起了外婆经常哼唱的曲子。“瑞涵,你跟我过来,是不是你吓着了哥哥,大姑娘家的成天疯疯癫癫的像什么话,还不快……”胆小的妹妹被外婆吓的哭得更厉害了,就在那个有雨的夜晚,我们两个小鬼的声音掩盖了雷电的摩擦。
“妈,您怎么可以这样说话,我们家妮儿怎么不对了。”舅妈有点愤怒。
“你少说两句不行,妈年纪大了,你还让她受气。”二舅终于走出了沉闷。
一直在忙活哄我的外婆没有出声,二舅妈又冲着母亲说了两句:“你们家东正没事瞎跑什么,下次被车撞了胳膊缺了腿未必还怪我们家妮儿不成……”外婆的嘴角和瞳孔有些颤抖了,正准备提气说话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父亲突然被惊醒,他赶紧接过话,用手打理了一下头发使劲地眨了眨眼,打开了门。大舅全家都来了,好久没有见着哥哥了……
那天晚上大家有说有笑,爸爸和两个舅舅喝得烂醉晚上都留在了外婆家过夜了,他们还谈论着什么住白宫去什么航母智慧战斗,大人们的世界总是极其的变化,母亲和两个舅妈还有周围的邻居打着麻将一打就忘记了时间。不久春节时又是二舅妈第一个嚷着全家团聚,不过也是如此,外婆一个在那么大的宅子里住的非常孤单,陪伴她晚年的只有每周规律性的电话问候然后就是屋顶花园里面的花花草草,自从儿女们各自成家后,都在市中心买了新房,生活逐渐安定了下来,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但是也可以说算作舒适了,母亲在我们家楼下租了个小门面做着缝纫活,这手艺还是从小跟着外婆学会的,善良的母亲忍气受怨地为爸爸还了不少赌债,辛辛苦苦地操持着这个家,与之相反的是大舅一家算是条件最好的,大舅在市政项目中有不少的生意赚了很多钱,他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哥哥国栋是一个俊朗的帅小伙,小时候哥哥陪我和妹妹总是在外婆家关着门打着灯看着后院那颗青葱的大树讨论哥哥和他写女粉丝的绯闻,妹妹很文静,老实拿着书然后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我和哥哥就拿颜料笔在她脸上画乌龟和胡须。等到妹妹醒来后我们知道末日来了,因为她那不饶人的妈肯定会骂得我们不敢出门吃饭。哥哥的盒子里面有着各式的宝贝,好像宾波的魔桶般,最流行龙珠卡片和宠物小精灵的徽章他应有尽有。那装不下的弹珠让我非常羡慕,我总会偷偷的拿一大把去学校向同学们炫耀。小舅是中学老师到了长假就会跟我们仨上奥数,我个鱼木脑袋怎么听都听不懂,妹妹和不一样都是属于那种愚钝形的。我们往往会比谁错的多然后就在脸上画画,妹妹都是哥哥笑着拿起笔然后“嗯,今天天气不错啊,看有外星人……”刷刷的两笔我跟妹妹就成了母夜叉。
许多年后,外婆的老宅因处在城乡结合部,市政要将此处拆迁开发为住宅区,由于大舅是建筑公司的经理有着广泛的社会关系为外婆讨到了一大笔拆迁款还允许在远处重建一个小四合院,外婆是一个很喜欢树的人,她嘱咐大舅拆迁时不要挪动后院的那颗大树,听说这树来头可不小,在战争年代时外婆是护士元,外公是村干部,敌人围剿的时候外公为了保护外婆身中两枪但还是一手扶着这颗树保护着外婆,由此两人相爱所以说这颗书非常有意义,但我一直迷惑着这树为什么总是绿色的,从没有掉落过,怎么想也想不通。
又是一年春节,全家人都在讨论着拆迁款的事情,母亲自知是嫁出去的女儿没有过多的插嘴,大舅妈和二舅妈开始了长时间的冷战。
那天外婆被自行车绊倒后就一直卧床不起了,晚上全家守候在白色墙壁,冷光照耀下的病房外,二舅由于妹妹快要中考了在家忙着复习功课,二舅妈冲着大舅就嚷着:“咱妈走后那一大笔钱该不会就这么平分了吧。”“我还没有死你就开始分家了啊!”外婆的声音在着灯光摇晃的走道里显得十分恐怖。外婆坐在轮椅上拉开了门“妈……妈……我这不是打个头先讨论一下嘛,二舅妈有些语言混乱了,病房外的墙壁投映出二舅妈的心跳声,大舅妈的话突然打破了这一片宁静“妈,您在这儿正好,咱们今儿就把话说清楚,要不是咱大忠有关系海恩那个分到这么多的钱吗?还能在原址上重建吗?我看这一大半应该是我们家的,咱们国栋以后还要结婚买房子的,里里外外都要花钱,你平时欺负二弟就算了,他是老师也算个文明人不跟你多计较,我看你是想把钱花在你店里的那个小白脸身上吧。”女人之间的战争是恐怖的,二舅妈毫不示弱“哼,哪儿的事,当年的事别以为大家都忘记了,你和你以前的上司在办公室做的那丑事把咱们家的脸丢尽了,为了当个高级会计师至于你这样不受妇道吗,大哥替别人养了这么多年儿子,还想分钱,门都没有!”二舅妈的话理直气壮,眼神中带着些轻佻。她们都脱下了厚实的棉袄,脸被气的通红,大舅妈好像有一肚子说不清楚的苦。“放肆,当我死了!这钱你们谁也别想,我早就决定留给东正家,你们谁也不许动!”大家都愣住了,一贯大气的大舅终于发话了:“我赞成妈的想法,我们两家条件都不错,妹妹也没用工作,妹夫只是个出租车司机一个月也挣不来多少钱,二妹你的服装店生意一直都很好,一个月大几万的出入,养个女儿也不图啥了,小妹家也不容易啊,你得体谅一下。”双方又陷入了纠结的争吵中。
“我不要这钱了!”妈妈的声音似乎组织了鏖战。大舅妈、二舅妈似乎还在气头中,脸色通红好像一直在冒烟,样子有点像眼睛照着火的恶魔,但是内心里都有说不出的委屈。没有想到的是其实哥哥一直都站在那道一旦有人走过就摇晃的门后。
外婆出院后,老屋也重建好了但是小了不少,我推着外婆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漫步在院子里,那一颗大树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树开始枯萎了,枝条落的满地都是。我看着外婆脸角的微笑明显有些苍老了,虽然是风和日丽的大春天但还是经不起风的洗刷,有些起皮了。午饭后,外婆将一大笔钱给了母亲,虽说出租车前几年行情还不错,但都被父亲输的精光,这几年加税加车钱并不是那么好赚了,最近又要更新车辆母亲只有委屈地向外婆求助,二舅和大舅家想来对我们家的事情不问不闻更谈不上借钱了,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外婆资助我们家,在艰难中我们也幸福着。
清明节那天大人们去扫墓了,听说外婆在外公的墓前持久不肯离去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热恋的那一段时间,我们小孩子就在家里一如既往地关上门来讨论我们世界里的事情,但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大家似乎心里都有着各自的秘密,妹妹长成大姑娘了,很漂亮,也有了自己的男朋友,瞒着自己的爸爸有些分心学业了,女孩子的眼睛里总是带着一种蓝色的忧郁,性感而又神秘,哥哥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变还是那么的受女孩子的喜欢,但最近他魂不守舍的,好像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心事。
“我现在还得让他们养着,我要慢慢适应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那……东正,瑞涵,我们还是兄弟兄妹吗?”
“我一直骄傲地以为我是爸爸妈妈的宝贝,原来我只是一个野种……”
哥哥眼里透露出了迷惘的失落。“不,不行,我现在还不能走,我怕失去你们,我喜欢外婆,我喜欢爸爸妈妈。”哥哥的眼角湿润了,有点不知所措了!
“不怕,我永远是你的妹妹,不管怎么样我们永远在一起。”哥哥的脸上露出了勉强的欢笑,我也合着应了一句“嗯!哥,你永远是我的哥,说不定你想错了,你怎么可能不是他们亲生的呢!”“不!我在医院听到了!”哥哥的声音慌张带着点妥协。
晚上全家人坐在新宅的屋顶上吃完饭,哥哥强颜欢笑为外婆夹菜,动作机械而僵硬,每一个动作里都带着反复的思考和未知的目的。外婆还是喜欢打开那古董似的留声机播放着上世界舞厅里流行的曲子,全家人有说有笑,忘却了那些以前的争论,饭后我和哥哥、妹妹一起躺在屋顶的花棚旁,妹妹矫情地和男朋友通着话,还一个劲的嘱咐我们不要说出去,新宅和原先一样屋顶有座美丽的小花园,种着花花草草,夜深了,虫儿为我们谱曲鸣奏,留声机里的转盘仍在不停的动着,一切又好像回到了从前,我们三个张开了双手举向了星夜,彼此手拉手,有些困了。
“哥,不管以后是什么样的,我们约定,有时间一定回到这个屋顶,我们还要一起哼曲!”
“嗯,哥答应你们。”
夏天到了,火热的天气让人烦躁不安,父亲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了,长辈们的年纪大了,冬天怕冷,夏天怕热,出租车是一个很劳累的职业每天穿梭于城市的大街小巷,一收班就回家吃饭然后睡觉,没有多少朋友,也没有更多的活动与交流,父亲一直在忏悔曾经的过错,这几年还清了所有的债务,母亲也没有做裁缝了,在家专心照顾我和父亲,一个人赚钱三个人用,虽说有点紧,但是也很快乐、充实。
不知道怎么了,我渐渐开始喜欢绿色,中考后连下大雨大人们在外婆家讨论外婆升学的事情,我撑着伞开始注意院内的那颗大树,阴暗的天色里绿叶显得十分的舒心,雨水洗净后的绿叶和里层的暗绿色相辉映着,雨水江更多的树条打落,我看着树快是不行了。
由于妹妹成绩优异,舅舅决定讲她送到国外去念书,作为学校的交换生去国外三年学习,但是一笔50万的费用让人有点喘气,二舅妈的目光再次盯上了老屋的拆迁款。
八月的一个上午二舅妈推开了外婆家的门,这冷清的屋子由此变得热闹了。二舅妈没有过多久就出来了,晚上外婆家的电话响了一整夜但始终没有人接电话,大舅开始着急了,他联系到了母亲和大舅妈,爸爸正好在附近出车,先赶到了外婆家,发现外婆躺在地上,嘴角还有丝淤血,外婆被台上了救护车,因为昏迷再度住进了医院,二舅妈听到了风声后紧张了起来。他们会不会怀疑到是我干的吧……”二舅察觉到这件事在医院的走廊里抽起了闷烟,平日的不满与抑郁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是不是你?”“额、不是……是……我该……说……”“你什么都不用说,只说是不是打晕了妈!”众人的阳光都仇视在二舅妈颤抖的身上,她想辩解但又在思考着些什么。“没错,是我怎么样,你就这样怀疑我,我在你心中就这么心狠吗?”二舅妈的声调突然变得刚劲有力。“你给我滚,滚出这个家,我们离婚,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忍了这么久,觉得也没有意思了。”说完就是一耳光扇了下去,二舅妈带着点滴落下的泪水向楼梯口跑去,高跟鞋的声音渐行渐远直至听觉的尽头。
同月,哥哥高考结束了,一直成绩不错的他考上了北京的军校,他终于可以逃离了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了“如今我已经成年了我希
望以后什么事情都靠自己,这样会活得更有尊严与安全,欠他们的我都会换个他们的。”哥哥的目光多了一丝淡定和稳重。
二舅妈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了,听说她把服装店卖掉了,两天后一份离婚协议书安详地躺在家里的茶几上,二舅什么也没有想果断地签下了名字,这一段十几年的婚姻,这一个吵吵闹闹数多年的小家,在最后一笔的落音时全部结束了。
外婆这一瞬就是半个月没有醒,家人还在议论二舅妈的事情,唯有善良的母亲帮二舅妈说好话。妈妈和舅舅们拿着医院的诊断报告书哽咽了许久外婆已是淋巴癌晚期,大家都麻木了,感觉外婆随时就会离开我们,都怕外婆再也不醒了。警察的调查报告上面写着现场系偷到犯案,外婆是因受到小偷的惊吓踩晕过去的,看着医院的诊断书,看着警方的事故鉴定结果,大家都沉默了,泪水中带点挽留很繁杂,不知道大人们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们的手和脚仿佛都在不停的使唤着什么,泪水和叹息声就这样擦拭了后悔,扎进了千疮百孔的心。
妹妹在英国的学校已经联系好了,不久就要离开了,就在之前我们全家在机场送别了哥哥,临行前我往哥哥的手里塞了一张纸条,妹妹还是主动给了哥哥拥抱,我们三个紧紧的相拥在一起什么都也没有说,哥哥的嘴角却带上了笑容,仿佛他这么多年来准备好的“越狱”终于成功了。
妹妹和我走在去外婆家的路上。
“哥,我有点想妈了。”
“嗯,我也挺想舅妈的,她最近好吗?”
“自从上次被大伙冤枉后就气走了,妈妈留下了所有的学费,然后告诉我了她的新电话号码就再也不知道去向了。”
“嗯,我觉得舅妈也挺无辜的,我们应该把她接回来。至少这样对她来说是一种弥补。”
“妈告诉我要好好学习,在英国要学会照顾自己……”
其实,妹妹和哥哥家的条件都比我家好,所以平时对我也很照顾,每次出去吃饭游玩他们都没有让我花钱,妹妹是一个贴心的小宝贝,而哥哥永远是我心中的榜样。仔细一想二舅妈对咱家也很不错,服装店里凡是有些衣服需要打扁的或者缝缝补补的她总是光顾母亲,而且每次都是多给了很多工钱,妹妹被外婆责骂的那天晚上,舅妈带着一个电子血压仪送给外婆。
外婆一周未进食了靠着营养液维持着生命体征,老人家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了,上次二舅妈的事让全家都听不开心的,大家都有点愧疚,一群人守候在家里面,外婆把妹妹叫到了旁边。“我……答应了,你妈妈,学费……外,奶奶出一半……”“奶奶……”
妹的声音开始变得湿润了。“我就……你……这,一个……外孙女,手…手背…都是肉,要疼的……总是要疼的。”往日都是外婆去借舅妈回家的,这一次看是不行了,今年的冬天特别的漫长,儿女们都知道老人家的时日不多了,所以接回来了家,来人家都喜欢在家里离开……
外婆家后院的大树转眼间已经变得孤苦伶仃了,今年南方遭遇了百年难遇的大血,从前风吹、雨打都不怕的大树,此时仿佛在发出最后的低叹。大雪封国哥哥的航班延误了几个小时,屋内传来第一个哭声,然后楼下响起了炮竹,正当哥哥冲进了屋内的视线不知道被什么液体涨住了,哥哥跪了下来。
在大雪纷飞的冬天大伙忙完了外婆的丧事,出殡的那天二舅妈回来了,她变了,变的大方和气了,如今的她爱笑了,下海经商回来的她与家人坐在了一起,所有的丧事费都是二舅妈出的,她为外婆选了一个风水最好的墓,还找大师专门为外婆修了一块碑,听说此碑经过大师超度,死者将去极乐世界,办酒的那天外公外婆以前的老战友来了,老邻居们也来了,哭完后,进完了酒,二舅醉的不成样了,她冲着二舅妈就是大骂“你…你个…贱女人,还舍,舍得回来啊。”大伙儿怕众人笑话将二舅带回了家,二舅酒醒后,完全失态了,他抱着舅妈哭了起来“你们怎么可以抛下我好女儿走了呢,你和那个小白脸结婚了吗?”“不,不,我把店子卖掉了,辞退了他然后不好意思回来了,就下海做生意去了,如今那边店子的生意交给手下了,我这次回来是陪女儿去英国念书的”他们夫妇俩好像有回到了当时恋爱时,批次抱着对方,亲昵的语言肉肉麻麻。所有的误会和恩怨在二舅妈的有说有笑中淡化为尘土随风飘散了。“姐,妈的那笔钱你就留下吧,瑞涵的学费我出的起,妈那天跟我说这么多年她听亏欠你的,没有让你过上好日子,不过东正他爸
就是爱赌,其实人真的很好,你看你和姐夫年纪也大了,拿上这笔钱做点小买卖这日子要过的更好,这样妈泉下有知啊!”
离别前二舅妈给全家人添置了品牌的新大衣,带上妹妹去英国了,二舅妈说她和舅舅是天生合不来的脾气,不可能再好了,破镜重圆还是有道疤……哥哥在丧事间以学校体检为由,去医院抽了大舅和舅妈的血做了亲子鉴定,这么多年来一切的猜疑原来只是一个玩笑,哥哥是他们亲生的,准备好的多年的逃离和出走这一刻沉到的了心底,哥哥的嘴角再一次带着笑容踏上了北京。
多年后,母亲开了家超市,父亲也卖掉了车,一家人开始做起了小生意,二舅成了全市最优秀的数学老师,他变得开朗了很多,烟也戒掉了,听妈妈说期间他还去英国和妹妹他们团聚,还记得那天在机场二舅和二舅妈一句话也没有说,然后走进了左边的入口,哥哥带着奋斗拼搏的心走进了右边的入口。
这么多年后一切都变了好多,我也在忙碌去高考的复习当中。毕竟相别几年,大家的关系都有些生疏了,不知道血的纽带是否会拉近我和妹妹、哥哥间的关系。外婆的祭日快到了,全家人又忙碌了起来,妹妹一家要从英国赶回来,哥哥也要返回南方了,我无意间走进了那间尘封是所有美好记忆的屋子,外婆过世后就很少人来这里了,大家只是在过节的时候把这里当个消遣的地方聚聚而已,然后一顿饭,一些套话就各奔东西了。我从今了后院,那颗原本以为死掉的大树又长出了新叶,爸爸妈妈在楼下等着舅舅们回来,桌上的饭菜已经有些冰凉,如同那天外婆的手一样。屋外飘逸着带着冰晶的雨滴冻着空气中的每一粒粉刺,我看着窗外怎么也看不透的浓雾,走上了屋顶,那个古董留声机记录了我好多的回忆,它还在那里。想起了那天送哥哥去北京时手上的纸条:如果我在风中歌唱,那歌声也是为着你。
我突然想起这个四合院,那颗永远青葱的大树,爸爸和二舅吃饭拼酒时,外婆看着两个大酒鬼又笑又气,大舅忙碌不停的身影,还在想象着怎么发财的二舅妈,一家人互相夹菜互相倒水。晚上,与邻居一起打麻将,老老少少,里里外外的守候在一起放着美丽的烟花等待春天的到来,我们挤在厢房里看着春节联欢晚会,位置不够索性抱着棉被坐在地板上。
冬天的清晨,屋顶上响着熟悉的曲儿,胡同外的李婶牵着那只冻得不能走路的狗去散步,狗叫将我从梦中惊醒,母亲嘱咐爸爸出车小心点,晚上回自己家吃饭,我尿床后起身去外婆的房里取暖,外婆无奈地拍着我的屁股,穿梭在寒风中为我晾床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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