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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的刀
宝刀现形
永定城西北角有条小巷子叫平民里,这里住了一个叫阿桂的刽子手。阿桂五十出头,孤身一人。
这天晌午,阿桂有事出去了,有个贼,绰号“一阵风”,此刻正在那条小巷子里走,见他家大门紧闭,门上了锁,一时起了邪念,便翻墙进院,钻进房里翻箱倒柜地找起银子来。
“一阵风”无意中找到一个长形木匣,打开一看,里面横躺着一把鬼头大刀,那刀身寒光闪闪、阴气森森,直吓得他打了个激灵,“啪”地一下扣上了盒盖。恰在这时,院门开了,正是房主人阿桂回来了,“一阵风”怕这时逃出去会和他撞个满怀,情急之下,飞身上了屋梁,一动不动地趴在上面。
刚才,阿桂到集市上向一个杀鸡的店家讨回了半碗公鸡血,他是要用这公鸡血喂刀的。什么叫喂刀?这是当时刽子手这个行当中的一个规矩,就是在出红差——也就是斩犯人的前一天,用公鸡血把刀抹一遍,因为那时处斩人犯被认为是“阴事”,抹一遍雄鸡的血是为了给刀壮阳气。
接着说阿桂喂刀的事:这时候,阿桂坐在屋门口的一个小马扎上,盛着鸡血的碗和盛刀的木匣就放在脚边。阿桂用手拍拍木匣,嘴里又叽里咕噜地念叨了几句,接着他打开匣盖——这当儿,怪事来了,阿桂并没有从木匣里拿出那把鬼头大刀,而是从里边牵出一个胖乎乎的小娃娃来,这娃娃光着屁股,只穿了一件大红肚兜。阿桂抱着他坐在腿上,又拿小勺舀起碗里的血,朝他嘴里喂去……
那躲在梁上的小偷把这一切全看了个真真切切,顿时直吓得魂飞魄散!
这时,那娃娃一口叼住了勺子,阿桂一抽,冷不防那血从勺里泼了出来,阿桂呵叱娃娃几句,娃娃这才勉强含了一口;待阿桂再舀起第二勺,娃娃就将刚含在口中的血“噗”地一下喷出来了,那娃娃张大嘴巴,神色悲切,如同蒙受了天大的冤屈一样,却苦于发不出声来,急得直瞪眼。看到这情状,阿桂也愣住了。
其实,这是一把非同寻常的鬼头刀,每次喂刀,这刀都会化成一个小娃娃的行状,其实这正是第二天待斩人犯的童身;如果这时喂他鸡血,他安安稳稳吃了便罢,否则,这人犯身上必有隐情!
也就在这个时候,忽听见“扑”的一声,梁上摔下一人来,摔下来的正是小偷“一阵风”!
刚才,“一阵风”见鬼头刀化成小娃娃喝血的情景,便吓得昏死了过去。阿桂喷几口凉水把“一阵风”弄醒了,那贼睁眼一看,也弄不清面前的是人是鬼,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阿桂令“一阵风”起来,站在一旁,对他说:离此地三百里有一陈州,朝廷大臣包拯正在那里查办放粮一案。包拯日能断阳,夜能断阴,明日那个被斩人犯有冤屈,如能请包拯断案,冤情必能昭雪。因自己在衙门当差,无法脱身,所以想让他去给包大人送封信。“一阵风”当即答应了,于是阿桂取过纸笔,当下修书一封。
接着,阿桂取了十两银子,对“一阵风”说:“你拿这银子去置匹快马,速去陈州把这信交给包大人,务必要在明日午时前赶回!若是误了事或你一走了之,那刀的诡异之处你早已见识过了,你跑到哪里它也饶不了你!”
“一阵风”哪敢不从?唯唯诺诺,急忙拿了银子急速离去……
刀下冤魂
第二天上午,犯人就被押到了刑场,刑台四周也挤满了看热闹的人。那人犯发髻零乱,五花大绑,跪在刑台上,背后高插“犯由牌”,他早已心如死灰,只等引颈受死了。
这人本是一个书生,犯的是杀人罪,但他又确实有冤:他和受害的小姐本有私情,那天晚上在小姐绣房宿到半夜才走,后来小姐却死在了自己房里。家人第二天发现报官,后来找到了题有书生姓名的一把折扇,官府便把书生捉了。那书生此时知小姐已死,为了保全小姐的名声,悲痛之下便索性承认是自己入宅行凶。县令见他招了供,又熟知小姐房中情形,便结了案报上去了,上面依例判斩刑,定于今日开刀问斩。
那当儿,午时三刻已经到了,三声追魂炮过后,监斩的县令抽出令牌扔到地上,大喝一声:“斩讫报来!”阿桂猛听到监斩官令下,心中一凉:去陈州送信的人还未来呀,而此时副手早已摘了那人的“犯由牌”,阿桂万般无奈亮出了刀,挥手斩去……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有人高喊:“刀下留人!”
阿桂心头惊喜,然而此时手中的快刀已出,想撤却撤不回来了,那人犯本是挺着脖子的,情急之下阿桂朝他大喝:“低头伏法!”那人头一低,刀锋却还是照着头上砍去,黑糊糊的一团血肉在半空里旋着飞出老远,据说这种情况只有被斩者怨气冲天时才会出现,飞出的人头常常会一口咬住某个看客,这一团飞着的血肉“叭”地一声落在监斩官的桌上,监斩的县令顿时吓得大惊失色……
此刻,阿桂见一团血肉飞出,人犯“扑通”一下栽倒在地上,顿时全身的冷汗“刷”地一下淌了出来,他大叫一声“已斩”,却面如死灰一般呆在原地……
眨眼间,两匹快马已飞奔到监斩的县令面前,其中一人跳下马来,他正是包公的随从马汉,他手持尚方宝剑高喊:“包大人有令,斩刑停止,人犯暂行收监以备再审发落!”监斩的县令只是发呆,那刑台上的人犯却“呼”地一下挺起了上身,仰天高呼:“青天大老爷……”阿桂凝神再看,原来那人只是被削掉了那块带着发髻的头皮,阿桂看着,倒吸了一口冷气:“遇上鬼刀了!”
阿桂封刀
刑场人散之后,阿桂和“一阵风”一起回了家,“一阵风”向阿桂说了见到包公的情形:他赶到陈州时,包公查办的放粮舞弊案已经了结,正要回京复命,见到阿桂的信后,也是将信将疑,但人命关天,宁可信其有,便命随从马汉骑了快马、带了出京时天子所授的尚方剑先来法场救人,包公随后已从陈州动身,今天晚间便能到这里了……
这时,阿桂松了一口气,对“一阵风”说:“按例,午时有人高喊刀下留人,我该停止行刑,可这刀已变成一把嗜杀的鬼刀,再也不听使唤了!今夜包公来了正好,我今日用刀失误,正好当面去请罪封刀。”
阿桂望了望“一阵风”,又说:“这把鬼刀身上事关一桩阴案,须包大人亲断,而且,要想封刀,也需用包大人的朱笔按刑律的规矩先行勾决了它,我方能收刀。”两人商议一番,只等包大人来了便一同去见他。
包公果然在晚些时候到了永定县衙,一到衙门,包公先提审了那名人犯。那书生见包公亲审,知道隐瞒不得,便承认那天他半夜走后,小姐被杀之事他的确不知。审罢书生,包公和县令刚到后堂落座,忽听大堂上有人击鼓,便命县令再次升堂查看。
公堂上已是灯火通明,三班衙役也已站好,堂下正跪了阿桂他们两人。包公一问,阿桂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禀报了一遍,还把鬼头刀呈了上去。包公接刀在手,又令人近前掌灯细细观看。
灯火之下,那刀身上却清晰地出现了一张人脸,包公一惊,定神再看,那面目竟有些面熟,再定睛一看,刀上那人影,正是堂下跪着的那个送信人“一阵风”,也就是那天阿桂喂刀时躲在梁上的那个小偷!包公知道内中必有隐情,便命衙役将刀递到“一阵风”面前让他观看,“一阵风”早吓得浑身颤抖:“小的犯有死罪……”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有些惊奇,包公命他细细说来。
“一阵风”跪着讲了缘由:那书生一案中死去的小姐正是为他所杀,当夜,那小姐刚送走书生后不久,躺下还没睡熟,这小偷便溜进小姐房中行窃,把小姐惊醒了,小偷怕她呼喊,便拔刀杀人后逃跑了,没想到那日中午又鬼使神差,跑到阿桂家中行窃,却目睹阿桂喂刀,被吓死过去,不料那刀神异得很,早把他这个杀人凶手的面目摄于刀中……
包公又细细问了他杀人时的情状,命人过来让他画了押,那人又跪在地上磕头,请求留个全尸。包公准了,那人听完,便一下子栽在地上再不起来,衙役过去一摸,此人早已全身冰凉、气息全无。这时阿桂说,其实,这人那天从梁上摔下来时早就吓死了,让他去送信,不过是让他还魂走尸、把包大人请来,而且他死了,这就成了一桩阴案,只有包大人能决断,可是,阿桂也没想到是他杀死了那位小姐,这倒又是一桩阴案。
包公命验尸官过来查看尸身,果然那尸体已呈现死去多时的征象。正查验间,那人的脑袋忽然从脖子上滚下来了,那脑袋滚在地上还在说话:“鬼刀,你好大胆!包大人已经答应留我全尸,你却还要杀我!”
此时,大堂上一片寂静,只有那数盏灯火在忽明忽暗地闪着光,片刻后,阿桂轻声提醒包公:“包大人,这刀已成了一把嗜杀的鬼刀了……请您先勾决下来,我该收刀了……”
包公猛然惊醒,整了整衣冠,高声喝道:“取朱砂笔来!”下面有人取了笔,包公擎笔在手,阿桂双手捧刀,刀柄向着包公递了过去,包公的朱笔落在了刀面上,阿桂又顺势向后一拖,一道朱砂已竖向画在了刀身上,两人的行止正好和刑场上斩人前用红笔勾了“犯由牌”一样。
包公弃笔在地,阿桂神情肃穆,捧刀向后退了几步。这时,猛听阿桂一声高喊:“——已斩!”众人吓得一哆嗦,只见阿桂站处亮光一闪,那刀已断成了两截跌落在地,阿桂此时却踪迹全无,再看断刀旁边,赫然多了一柄刀鞘!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阿桂原来却是那鬼头刀的刀鞘!
后来,据说包公回京后请旨打造了三口铡,有龙头铡虎头铡,还有狗头铡,可以说,铡刀就是刀和鞘连在一起的一种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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